唐天明从放射科拎着x光片出来,看到毋兰跟着陈健在医院门口上了一辆载客的小中巴,不由皱起眉。

毋兰才知道,医院周边就有开往市县的小中巴,十几个座,一般是在车站没满座就绕到医院附近,兜兜转转,人满即走。

他俩上来人就算满了,最后一排塞的是几件行李。毋兰挤在行李一边坐下,和陈健隔着这堆行李。一个盆沿硬硬地咯着她的腰,随着车子的晃动,她推几下推不动,表情逐渐痛苦不堪。陈健伸手摸了摸那袋行李,忙把行李推开。那袋子晃晃的又挤到毋兰身上。他不得不把行李重新摞一下,腾出空,他坐到毋兰和行李之间。贴这么近,两人都有些尴尬,毋兰没作声,向里面靠紧车窗。

传呼机响了,毋兰看到唐天明的信息,“感情不是儿戏,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深深叹口气,闭上眼。

对于感情,她是审慎的。医学生李萨,也有不少男孩子表白。圉于李春妈妈的未婚先孕给母女二人的伤害,加之网络上爆出的冰柜藏尸案和被几吨水消匿踪迹的杀妻案,让李萨对爱情和婚姻本能的恐惧。

哪个少女不怀春?李萨认为,李春一见钟情的爱情是苦涩的,带给李萨的童年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根源在于李春没有理智地选好伴侣。所以,她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如果真有一份单纯的爱情,她希望两人相知相伴,平淡生活中,有一点浪漫有一点甜;或许,有一个可爱的宝宝,陪他(她)玩耍陪他长大,让他在父母的关爱里快乐成长,不要象李萨一样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二十一世纪似乎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投入与获益。男和女,还没有步入婚姻,就要防范婚姻解体,在车与房,彩礼与陪嫁中博弈……无论她是李萨还是毋兰,都鄙视把感情和金钱绑定。那么作为毋兰,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会有她渴望的纯爱吗?

“嘎吱--”车子猛地停下,毋兰往前一栽,头磕在陈健的胳膊上。原来陈健一直把胳膊放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保护闭着眼的毋兰。毋兰对他笑笑,他却敏锐地发现毋兰在发烧。

“让你受苦了!”陈健心疼地说。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玻璃杯,递给毋兰:“喝点水吧。”

毋兰摇摇头,她不习惯用别人的水杯。陈健焦灼地看着窗外,喊司机看到卖水的停下车。直到买了水,看毋兰吃下药,他才放松下来,柔声说:“睡吧,我护着你。”

毋兰不好意思地靠到车厢壁上,在摇篮般的晃动中睡着了,似乎有人遮住了窗外刺眼的太阳。

“渠河沿到了!渠河沿有没有人下?!”司机吆喝着。

毋兰猛地醒来,几个小时的路程,就睡过来了?发现自己靠在陈健怀里,她羞红了脸,“到了!该下车了!”

丰收渠是五十年代开挖的半人工河,渠南是县城,沿乡村公路穿过渠北连片开阔的庄稼地,走三里多路,就是小毋庄。

毋兰走了几步,心里莫名的悲哀:被彭主任激得无路可退,她要怎么和妈妈说?跟来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假男友?带上妈妈去陪她演双簧?太荒唐了吧!

想到这里毋兰忍不住哭起来,她蹲下把头埋进双臂里。陈健呆立了一会儿,弯腰环抱着她:“累吗?难受吗?”

毋兰挣开他站起身,他走到毋兰前面,背起毋兰就走:“你还发着烧呢!”毋兰挣扎,他柔声说说:“别动!让我背你一会儿吧,我的田螺姑娘!就背你走100步!”

田螺姑娘?那个任农夫予取予求,美丽善良的田螺姑娘吗?毋兰无端惭愧,她没有为他付出感情的勇气,怎么会是他的田螺姑娘?

但她也确实乏力,趴在他背上听他念:“1,2,3……”他的背很宽厚,让人感觉很踏实。

恍惚中,重现李萨小时候的梦,爸爸背着她,带她玩,好开心啊!可她却看不清楚爸爸的面孔…爸爸……爸爸……泪水不觉已流下来……

“99,100,99,98……”毋兰闭着眼,听陈健循环数着。

“兰兰?兰兰!”毋兰听到熟悉的叫声,睁眼看到邻居三婶,吓得慌忙从陈健背上下来。

“三婶,您这是?”毋兰看三婶骑着三轮车,车上载的两口桶里装满烧好的菜,好奇又尴尬地问。

三婶唇角带笑,狡黠的眼睛看看毋兰,又瞟瞟陈健:“回来看你妈呢?俺俩开了个饭摊,就那边血站!”她的手指向河沿。

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河沿边泄洪区的坡地里围了一个大院,搭了几排棚子,人声鼎沸,中巴,拖拉机,停得乱七八糟,无数的人从车上下来,又有数不清的人爬上车离开。

“这是干嘛呢?”毋兰吃惊地问。

“卖血的!多少人来呀!胳膊一伸,票子就来了!”三婶兴奋地说。

“您和我妈也去卖血?!”毋兰吓得腿都软了,陈健上前扶着她。

“没!你妈妈说,她天天吃药呢,不敢卖血,要不有事还得叫闺女操心!俺俩就做点饭,到那边卖!”

毋兰这才宽点心:“那我妈呢?”

三婶慌忙说:“你妈在那看摊,我回来炒菜。我赶紧去,叫她回来。你们回家去等着!”她和毋兰摆摆手,努力蹬着车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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