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安是跟着宗朝兴一道离开澄碧堂的,其原因当然是二人的身份都不能参与接下来的讨论。宗朝兴是愤懑却无奈的,可一想到即便是父亲在屋中几人里也只算是个末流,便也只好悻悻离开,把气暂时吞在肚子里。

“将军,将军,稍候,稍候!”刚一出门,宗朝兴就听得伍里安在身后叫自己,此时他已经完没了初见时那种傲气神色,只是心绪烦乱地回头望了望。

“将军,且慢些行,卑职有要事禀报!”

宗朝兴见这名“马千户”的脸上属实带着些很明确的示意,而且方才在屋内,庞敬示意父亲时那些眼神自己也看得懂,心说这小子是那孙维的近人,而且我与他素不相识,莫非是那孙维有话要传于父亲?于是递给他一个眼色道:“这里是大内,你个外军不便久待,随我来。”

拐出西夹道,再往南的高墙下有数间矮房,这原本是明月楼的信房,如今已被腾出来,改做宗朝兴与几名禁军将官的“值房”。此时屋内没人,宗朝兴叫几个随从兵在远处警戒,然后带着伍里安钻进了其中的一个门里。

“说吧,是不是有孙维的密信?”伍里安把门带上,还未转身,宗朝兴便赶着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将军明鉴!您是怎么猜到的!”

宗朝兴望着伍里安脸上那讶异的神色,心中很是得意,嘴上却故弄玄虚地说道:“区区小事,瞒得住谁?亏你小子聪明,没有在澄碧堂内露马脚。有什么话便说罢,这里安。”

伍里安把脸上的惊讶转变成犹疑,吞吞吐吐地说:“宗……宗将军,卑职这密信是口头的,而且孙大人特意交代,一定要找机会单独与刑部宗尚书说,不……不能在这跟您讲啊!”

“啪!”宗朝兴抬手就抽了伍里安一个耳光,原本他在这酷暑中快走了一路,心中那愤懑就越积越盛,此时这个不开眼的小子居然还敢示意自己没资格听那孙维的一句口信,心火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将……将军,为何打我?”按说以伍里安的身手,这宗朝兴哪里能是对手,此时却因为要扮好“马同六”而不得已挨了这一下,心中也是郁闷至极,可嘴上还是继续扮着戏。

“你他妈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借着孙维的虎皮居然也敢瞧不起本将?打你?打你是轻的,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从实道来,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宗朝兴恶狠狠地低吼道,甚至把之前要剖焦尸的那把短匕也拔了出来,扑棱棱一下插在了木桌上。

伍里安一直捂着脸,却并非是真的吃痛,此时顺着宗朝兴的话噗通一下就跪伏在了地上,心中暗骂道:你个狗杂碎,差点把老子的假面皮给打飞了!但是骂归骂,嘴上却是战战兢兢地说道:“将军息怒,卑职不敢。您叫说,俺说就是。您父子二人同体同心,没什么不能说的,您千万息怒啊!小的家里还有高堂老母,学步小儿,您可千万高抬贵手,放卑职一马——!”

宗朝兴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两声,接着把手轻轻地握在了桌面的刀把上,目光玩味地盯着伍里安。后者伏在地上,似乎是领会到了这沉默的意蕴,拘谨地开口道:“孙……孙大人命卑职向宗大人转述的是一句话:‘明月九使面离心合,应有隐情。易、侯二人乃太后心腹,若直报之恐其不信。为防京中生乱,现将疑从犯之名录交于麾下千户长马递进宗兄,恳请宁错勿放,莫行妇人之仁!’”

宗朝兴听了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因为给钱无咎做狗腿子而成了后党心腹的那一层“包袱皮”,许多事情他还只是听说,却未曾晓得详细,因此如今听到孙维言语中流露出的狠辣,在心中对那个曾打过照面的笑面虎胖子更添上了好几层戒备。

“名录在哪?”

“回将军,因不曾想会在进宫时偶遇宗大人,那名单还被……被卑职藏在安处。”

“说!”

“在卑职坐骑的……辔头夹层中。”

一炷香后,宗朝兴领着伍里安从来时的宫门里走了出来。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去辔头里摸密信,因此直接就将这马牵走了,看得那些候着的朔州兵大眼瞪小眼,心想:这京里的将军竟然下作得如此光明正大,连这样的老军马都瞧得上眼?而对于士兵们的愤慨和闲碎言语,伍里安此时却并没有阻止,甚至可说是未曾有半点理会的意思,因为此刻他还有一件大事要急着做,这件事可以说是比运送焦尸入宫还重要得多,那不过是个迷惑后党的烟弹,而非真正击败敌人的杀招。

伍里安的马因为被宗朝兴牵了去,便以此为借口没和其余的兵众们去禁军营中休整,只交代了几个副官,说自己到城西马市去逛逛,要不多久便会回来,然后就与他们分别,顺着东西的正道一路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出了西宫门过内城河后,紧挨着河沿儿向北走半里地,在第六条坊门进去便是礼部尚书赵伯修的宅邸了。因其辈分高,德望重,又在种种大事上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几代唐王从来对他都不吝赏赐,因此大几十年下来,这六条坊一整条街已经成了他的宅院范围。而且他子嗣众多,早已是五代同堂,这条街甚至被京城的老百姓们给冠上了“齐恩坊”的美名,意思是说赵伯修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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