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正罡离开王宫的两个时辰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秦都内外。据说太后要秉承秦国王室历代的传统,将那刚从唐国回来的孙女,下嫁到李家去。

朝中重臣闻听此信,皆是一片哗然。前几日吕丞相刚刚在私下里给他们透了些口风,说是朱妍会被送到唐国,嫁给那个二王子赵谨,当做两国罢兵的筹码。如今看来,吕丞相的判断是错误的,太后并没有被他的计策说服,而是选择在这危难之时,拉了李家一把。

晚间,在阁中与群臣议论此事时,吕道然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样子,反而是不住地感叹太后仁德。说她老人家宁可去面对唐国的大军压境,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抛下李家这个老朋友,真乃自古以来君臣相济的典范了。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大臣们,听了他这样的论调,也纷纷称赞吕相胸怀宽广,计谋超群,果真是大秦之栋梁。

吕道然这一番演技能瞒过众人,看在太后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味道。当听到凌嬷嬷给她讲那些大臣们的做派,不由得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她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她看来,眼下吕道然虽然有些急功近利,手段激烈了些,但还不算是一个坏人。那联姻的消息就是她叫凌嬷嬷给放出去的,她就是想借此看看朝中群臣到底是个什么反应,看看吕道然的那一番言论,背后到底站着多少人撑腰。

太后有太后的打算,但这事一公开,却将李正罡的不少算计给搅和了。原本他接了祖地李崇智等五位老祖的书信,说是要让他做一场世子回家上坟的戏,将明里暗里那些预谋对李家不利之人都给激出来,然后祖山上多派些好手下山,在途中将这些敌人一网打尽。之前李牧之与他争论的,也正是此事。

依着李正罡,是断断不肯让李牧之亲身犯险的,至多是寻一个身量年纪差不多的人来扮成李牧之的样子,自己再大张旗鼓地亲自护送就是了。可没想到李牧之听到此言却反应激烈,说什么用假的不如用真的,自己好歹也是一身本事,再加上也确实想要回去给父亲上个坟。这么多的理由一下子都丢出来,李正罡也是十分无奈,只好用了一手缓兵之计,先入宫去见了太后。

眼下秦都的人都知道李牧之与朱妍要成婚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算找个假的来骗人也是不可能了。毕竟李家千年来最看重的就是天地君亲师那一套,在娶公主和回乡祭祖这件事上,是一定要以王命为先的。

不光是李正罡愁,李牧之自己也纠结得够呛。他是听说过宫里有一位打小送到唐国去养的公主,在天玄之变后被七爷爷给救了回来。但七爷爷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讲那公主的事情,就忙着带队回去处理丧事了。

凭心而论,他才不想娶什么公主。他自小的书读得虽然不算多,但老爹好歹也是文脉的传人,即便是那些深奥的大部头他不爱看,但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之类的故事书倒是也看过一些。那书里面的公主一个赛一个的刁蛮,那些青年俊杰凡是当了驸马赘婿,几乎就都很快地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连行走坐立都要受王家节制,生活再也没有一点自由可言。

但转念再一想,父亲死了,自己眼下就是李家主支的继承人了,凡事又如何能只考虑自己的得失呢?李家如今是江河日下了,若是能与王室联姻,那兴许还能再度翻身,重新恢复在朝中的地位。自己若是拒绝了,惹得太后一生气,反而叫镇南候那一拨人给瞧了笑话,占了便宜。

“唉,这可如何是好。”李牧之托着下巴,小声地嘟囔道。

“侄子,你快收拾收拾自己,国舅爷带人来家里了,你四爷爷去迎了,你这个当世子也赶紧吧。”李沛霖的声音从房门口响起,打断了年轻人的苦恼。

“啊?国舅爷?他来干什么?娶媳妇也没有这么着急的啊!真的是……”李牧之听到叔叔在门外这样说,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他以为那不过是太后将想法对着四爷爷提了一嘴,真落实这件事还得些日子。谁知道这国舅大人居然来得这样快,连半天都等不及。

“哎呀,我说大侄子你就麻利点儿吧,估计现在他们都过了二门了,我先过去替你支应几句啊。”李沛霖听得房内乱糟糟的扑腾声,心觉好笑,便又逗了他一句。

“就来了,就来了,您可别催了。我靠!”李牧之越忙越出错,为了回话随便就抓了边上的东西来擦脸。可蹭了两下就觉得不对,定睛一看,竟是自己搭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洗的练功绑腿,这可是夏天,那玩意儿浸透了汗,味道可想而知。

其实作为李家世子,他理应是有四名随从和两名侍女的。但李牧之前两年怕自己那些上蹿下跳,招猫逗狗的顽皮行径都被下人向父亲告密,才以自力更生的理由把下人都赶出了自己住的院子。眼下遇到这紧要关头,可把他给后悔死了。

国舅吴清这次来,其实并不是像李牧之想的那样是急着下聘的。而是奉了姐姐吴氏之命,先来与李家通透一下,互相聊聊想法,看看李家还有没有什么常规的要求,有没有什么额外的打算。说白了就是当了个具体的沟通者和操办人,来打个前站而已。李正罡自然明白吴清的来意,他将一干人都请进了正堂,那些侍卫和随从不敢坐,都在吴清身侧靠墙列成了一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