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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绿萍波上,浓雾初散,阖家还未至码头,席泠却倏地吩咐:“回家。”旋即晴芳欢天喜地朝后头跑起来,一辆一辆地车马吩咐折道归家。

曦微渐热,晒干了箫娘满面缭乱的泪渍,水汪汪的眼笑弯了,旋即斜斜地朝天边一勾,“这才算你有良心,死活,咱们夫妻就该一处受着。”

半山野径上嘎吱嘎吱的车马往回慢行,席泠剪着一只手笑笑,“走走吧,我想走走。”

箫娘便吊着他另一条胳膊,“好,这里的风吹得倒凉快呢。”

她吊着他,整个人习惯地往下沉坠。席泠不得不将臂膀硬着,拖拖拉拉地载着她。前头那凄草夹掩的来路恰逢转弯,一眼往过去,好似路断,一片晴丽的天。

席泠倏然沉默地发笑,箫娘问他:“笑什么?”

他不说,心里却想,尘路太远,但他握着他的根本,并且终生不忘,那么苦,亦是欢。

“笑什么嘛?”箫娘在他身边蹦跳,一眼接一眼地剜他,“说呀!笑什么嚜?”

他闷着不说话,拖着她向前走着,仿佛走向天涯。

半山底下则是南来北往的运船,停泊或走,自有定数。码头渐渐靠来一艘气势恢弘的官船,船头立着十几个差役,簇拥着北京来的佥都御史彭道莲。

这位彭道莲将近四十的年纪,穿着鲜红补服,头戴乌纱,瘦高的个头,留着两撇八字须,向案上展目时,两眼流露着壮年得志的意气。可看着看着,刮着须的食指陡地撤下来,冷着脸朝岸上递了个下巴,“那是来接咱们的?”

彭道莲是带着贴身侍奉的管家一道来的,这管家与他相仿的年纪,跟着朝岸上一看,孤零零两个穿青绿补服的差官在码头上立着,身后拢共两辆车马并赶车的马夫,也没举牌子,只管四眼茫茫地朝船上望过来。

管家忙道:“我看不像,这南京都察院再无礼,也不至于这样儿零落的排场,大约是接应别的什么人。”

可船到岸,一行才下船,那两个差官便迎上来作揖,“请问可是北京来的彭道莲彭大人?”

这下彭道莲的面色彻底冷下来,不与他们搭腔,只得两个差役去问候,“是,你们是什么人?”

“噢,我们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是左都御史范大人派我们俩来迎大人的贵架。我们范大人已着人收拾出别院,请几位大人随我们先往别院用饭歇息。”

“范大人?”彭道莲剪着手睨着二人淡笑,“你们范大人好大的官威,本官乃皇上钦点的主审官,他也不亲自来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哎唷、那可不敢那可不敢!”为首的差官连连打拱,堆着满脸笑,“彭大人别多心,实在是我们范大人事忙。苏州出点事,听说是有戴罪的犯官翻案,那案子是我们范大人去年亲自审定的,这不,还得他老人家亲自往苏州去一趟,昨儿夜里就启程了,实在等不到彭大人来。”

彭道莲乜二人一眼,举步上了马车,打着帘子与起码的二人问话:“那你们南京的佥都御史何大人呢?”

“哎唷,也是不巧,这不为了席大人的案子,正忙着整理卷宗嚜,好等大人歇足了,一到都察院,看过卷宗,就好传人问话了。”

话说到此,彭道莲仍有些不死心,“那应天府的府尹呢?按理,北京钦派来的官,他一府地方长官,也该来迎一迎吧?”

“应天府?那就不晓得了,咱们是南直隶都察院,统管江南多少个州府的官员。应天府的官虽在统辖之内,可犯了事,咱们能管,人家没犯事,咱们不好去问的,万望大人海涵。”那差官骑在马上,马蹄子踱得散漫意洋。

凡是都察院有头有脸的,都不到码头来迎。彭道莲这下算明白了,他想到南京来摆架子,谁知架子还没撑开,反叫这班南京人先摆了脸子。气得他当即丢下帘子,闷了一路。

所到别馆,就是都察院后街内一处寻常三进的宅子,里头布置陈列一贯江南园林的景致,却不合彭道莲的意,他所钟爱,是京城的豪华奢靡。

这厢随意谢了两句,打发两个监察御史去了,写了拜帖,换了衣裳,自然是先往乌衣巷虞家去拜见。因虞家族内,是老侯爷的姑舅侄女嫁了他为妻,他亲亲热热的,称老侯爷为舅舅。

老侯爷请他轩馆内吃茶,说起席泠,赤目愠怒,“你在京城必定也听说了,你侄女露浓,元宵无故失踪,阖家把南京城翻了个遍也没翻着!好在落后没多久,丫头打发人陆续往家传信来,虽不知她到底在哪里,好歹确定平安。只怕闲话北京也传开了,说露浓是与人私奔!我暗里问过下人,确是与一陌生男人过往亲密些,可这男人兀突突打哪里来的?必定就是这席泠安插的!”

闻言,彭道莲忙搁下茶盅,蹙着额点头,“这些事我在北京也有所耳闻,来前表兄又细致说过,露浓是表兄的亲女儿,急得表兄不成样子。什么闲言碎语先不要管它,还是寻着了侄女要紧。只是跟个男人走了,这叫我也想不明白,席泠为何安插个男人拐带侄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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