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出生那年的十五,是个漂亮的满月。

她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轻轻戴上。

周一,上学,明霜上黑板写题,校服袖子滑落,像是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月光。

女孩手腕纤细洁白,女孩肌肤白嫩,细碎的月光落在她手腕上,显得越发皎洁。

写完后,明霜视线往教室后方看去。

江槐一言不发,冷着脸,垂眸看向自己的练习册,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

明霜叹气。

物理课好难,她忽然又有点想念江槐了。

“班委。”趁着江槐不在,路过阮扬帆桌子时,明霜敲了敲他桌子,笑吟吟说,“上次你说的,咱们花名册可以借我看看?”

高三课程更加紧张。

明霜很是佩服,江槐在这种状态下,成绩竟然一点不掉,开学摸底足足甩了第二名三十分。

周五。江槐独自骑车回家,入秋后,温度一天比一天凉了下去,他没打伞,由着小雨润湿黑发。

易军专门打电话叫他过去,说丁伊丽出院了,医生有些医嘱看不懂,叫江槐得空的话上门来一次。

“那孩子成绩好,又孝顺。”云贝小区门口的麻将馆,丁伊丽正在打麻将,脸色很好,提起江槐,赞不绝口,“从小就听话,让人省心。”

虽然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很听话,从不闹事。

那么小一个孩子,其实乖觉得让人心疼。

“哎,小槐到了,别打了。”易军接了电话,喜气洋洋地叫丁伊丽出去。

少年还穿着校服,清瘦修长,面孔英俊,只是略显得苍白了一些。

他给丁伊丽把医嘱誊写了一遍,易军在一旁看着,这手气比起当年易康的狗爬字实在是好太多。

“小槐,不然今天就别走了吧,请你吃饭。”易军说,“小康也正好有假。”

少年放下笔,淡淡说,“谢谢叔叔,不用麻烦了。”

“我回家吃。”他说。

“回家吃干什么呀。”丁伊丽立马说,“你一个人住,那屋子里冷火秋烟的,回去只能吃冷饭,你一个男伢,一个人能做什么饭啊,还是留在我们这吃吧。”

“小槐啊,你现在是住在嫣以前的屋子里么。”易军试探性问,“那屋子还能住人吗。”

少年已经站起身了,垂着眼睫,“能的。”

他话少,事情办完后就要走。正巧易康提着酒,喜气洋洋进门来,忙拦住他,丁伊丽和易军赶紧把门关了,非叫他留下。

“小槐啊,有个喜事,叔叔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饭桌上,易军搓了搓手。

江槐停了筷子,安静看向他。

“就是关于你爸……江先生。”易军忙改口。

易康和丁伊丽都停下了筷子,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少年。

前几天,江家来人,接他们专门去了江宅。客客气气询问了一下有关江槐这么多年的情况,还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所谓‘抚养费’,其实说起来。江槐并没有用过他们什么钱,不过因为于嫣去世时,他年龄实在太小,不能一人居住。

于嫣那边的远方亲戚互相推诿,易军留他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江槐上中学后,就开始一直住宿了。

江槐已经放下了筷子,轻声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除去面色有些苍白外,神情平静,看着一切如常。

三人面面相觑,易康说,“这是好事啊……”少年一双漆黑清湛的眸子沉沉看向他,刺骨的冰冷。

易康那句话陡然而止,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在那个冷淡寡言的江槐身上感觉到这种可怕的压迫感。

他独自回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他从小到大没有过生日。

以前每年,这个日子对于于嫣而言,是一年里最刻骨铭心的痛苦日子。

“你毁了我一辈子。”于嫣曾说。

她不让他叫她妈妈。

小时候,江槐轻声问她,“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会好了。”

于嫣说,“你必须活着。”

后来,她死了,他还活着,不人不鬼地长大了。

窗外小雨还在下着,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这一天,对他而言,也是很普通的一天,日程表排得很满,少年咳嗽了一声,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他完没有食欲,眉眼满是冰冷与倦怠。

他不是江家的人,也不需要这个姓氏。这个姓,只是当年于嫣给他留下的诅咒,叫他一辈子记得自己肮脏的血统,记得自己应该是被人唾弃,踩在脚下的对象。

檀附的奖学金非常丰厚,他还做了几份兼职,收入和积蓄完足够覆盖他的生活开销。江槐的物欲很低,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需求,或者说,以往他方方面面的都很低,有人说他活得像在修道。

晚上淋了雨。他洗完澡,拿毛巾擦干头发,看到,摆在卧室里的那个大号的美乐蒂,忽然觉得很是讽刺。

那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心动成了最大的笑话。

她对他的好,或许也都是假的。

头昏昏沉沉,少年坐在沙发上,闭着眼,黑发耷在白皙的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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