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如秋水一般清冷凄清。一阵夜风自窗口拂过,予人一种清寒之意。

床上的少年忽然翻动了一下身体,又酣然睡去,连被子从身上滑落也然不知。

替弟弟把被子重新拉好后,郑宇微笑了笑,又悄无声息地回到窗前,静静地坐了下来。虽然这一日经历的事情很多,但他倒并不觉得有多疲劳困倦。

利用这夜深无人的机会,郑宇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李景谌在不声不响地情况下,便能完掌握了他的行踪,令郑宇诧异之余,更感觉自己在返回长安之后的懈怠。这种懈怠,并不是指体技锻炼或是学问研习上,而是体现在对危险的警惕心上。

郑宇可以肯定在返回长安的途中绝对没有被人盯上。而李景谌能第一时间获悉自己的行踪,必定是在回长安之后的事情。或许是受到家庭温情的感染,自己的警惕心似乎大大地降低了,降低到连盯梢监视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或许李景谌派来盯梢的并不是一般人,但这并不能成为自己懈怠的借口。也亏得对方对自己没有起恶心,否则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若再这般轻忽大意下去,只会让自己和家人亲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容发生!仰望着夜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郑宇眼中一片坚毅决然。

经过父亲郑肃的介绍,他已经大致地了解李景谌和他几位兄弟的一些情况————当今天子年已过五旬,却一直未立储君。在他的四位子嗣之中,除了年仅十岁的幼子外,包括李景谌在内的其余三位都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会对李景谌除之而后快的,除了他那一兄一弟,怕是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山村惨祸的幕后主使之人,即便非这二人,也必定与他们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样的对手,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人之力所能应付的了。没有足够的实力力,要想战而胜之,只能是痴心妄想。而要获取实力,道路只有两个————养势,或是借势。

养势一道,较为保险安,但耗时日久,或许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见效;借势见效虽快,但不能不考虑,所借的对象,究竟是否可以信任。古往今来,从来都不缺乏兔死狗烹的先例,甚至是兔尚未死,狗却已烹。

李景谌或许有足够的实力,但他的为人如何,还得打上个大大的疑问————这人既表现过礼贤下士的光明一面;也曾有过明知后有追兵,却不对热情招待他山民们提醒半句的表现。

在尚无法确定李景谌可靠程度的情况下,绝不能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轻易做出抉择……

…………

翌日,为了能够彻底平息长子险被开革出族一事,郑肃一早便前往那位郑氏元老郑至德府上拜会去了。

李氏和郑宇兄弟则静静地呆在别院之内,连房门都基本不出。

他们不愿出门,却不代表别人不会来访。大约在巳时左右,别院里便来了一位客人。

侍郎公子郑远楠先是就宗祭大典上的那件事向郑宇致了歉意,随后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家父想邀子醒过府一叙,不知子醒是否有暇?”

“没问题,请则诚兄稍候,我向家母交代一声。”略一沉吟,郑宇点了点头。

…………

礼部侍郎在荥阳的府邸离朱阳郡公府相距并不甚远。这座府邸虽不如郡公府那般恢弘富贵,占地面积也要小许多,但却胜在古朴典雅。

“子醒,宗祭上的事,事先我确不知情,其时也不便为你分说,实是有些对不住。但我会尽快择机在家兄面前为你转圜一二,必不叫你蒙屈”一身便服郑中明脱去了那身肃然威仪,却别有一番儒雅之意。见到郑宇,并不避讳地谈及了昨日之事。

“多谢大人!”郑宇拱手施了一礼。

“恩……”郑中明点了点头,抬手招呼郑宇坐下,“子醒,有一事我想向你询问一二……”

“大人请问。”

礼部侍郎略一沉吟,似乎感觉没有必要在这个深浅难测的族侄跟前绕圈子,直接道出了自己的问题:“临淄王殿下与你相交如何?”

“昨日之前,只有一面之缘。”郑宇坦然自若地回道。

一面之缘?听到这个回答,礼部侍郎父子都显得有些吃惊,但同时好奇之心也愈盛。

“子醒,那为何殿下为称你为师友?”郑远楠出声询问道。

“机缘之下,曾与临淄王殿下谈及《论语》,一些浅见恰好被殿下认可。所谓师友一说,大概便是由此而来……”

“原来如此!”礼部侍郎微微点头。他曾经领教过面前这年轻人的经学之道,的确见解独到精妙,甚至可说是不逊当世的一些经学名家。而临淄王又素有好学之名,如此倒也说得通。不过,他也知道临淄王不但好学,更擅礼贤下士,昨日的那番作派显然有招揽这年轻人的意思在内。

而这年轻人,不但诗书经学功底深厚,才智心计方面也极为出色。这一点,在初次会面和宗祭大典上已经展露无疑。不过,由于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这年轻人对荥阳郑氏怕是已经没有多少认同感。一旦日后他得了势,怕是非但无法成为郑氏的助力,倒是很有可能反戈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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