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的户籍制度,大多数登记在册的多半不是西北居民。

只是边境之地,总不断有些流离失所之人,强壮者为西北军所募集;既可以平息流民之乱,又可以壮大军武,可谓一举两得。而这中间难免有些残卒,不好处置,无乡可归,慢慢聚集在山谷中,原是孤独待死。不曾想,小民这种韭菜,端的是不可捉摸的,竟然在这里冒出一户户人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这其中,寒来暑往,老去新生,十余年间,难得的太平一隅,就多出了不少孩儿,只是大半难得父母双。好歹都是军中血脉,总得到些照应。先是军中精通医术的落尘道长,嫌弃军营煞气,落户到这里;再后来,居然出现了一个儒生,专门在这里开私塾。

一时之间,小小的军镇竟有世外桃源的景象了。

这一批孩子中,到了十五岁的十余人,前些时已经去了军中,边塞之地,也没什么好去处,当兵吃粮也是一条出路。

剩下的十余个孩子中,乐山和唐虎已经是年龄最大的了,当之无愧的第一梯队。即便是那批大孩子在的时候,两世为人的乐山,也是这帮孩子的主心骨。

文则曲解文章,照顾弟妹,看家护菜地;武则操练军阵,遏制以大欺小,外带偷瓜摸枣,其势也汹汹,让这些大人们轻不得,重不得,那也是头嗡嗡的。

这帮子小兵,眼见中军大将过的桥来,立即散开来,刷刷地排成了两列,口中稚嫩地呼喝:

“吼吼。”

虽然远不够雄浑,倒也是整齐划一。堂中老师在桌前看着手里的书卷,嘴角勾了勾。

队列还是整齐的,如果不是后排总有垫脚斜颈,挑眼看着虎子一身瓜果的,那就更好了。乐山知道他们是没有吃早饭的,日常吃两餐才是惯例,整个军镇,吃早饭的也就唯独他这两家(或一家)。

小军士们呼喝之后,左手臂在胸口一横,算是行了军礼。

乐山丢下左手提着的篮子,握拳擂了两下右胸,扫了大家一眼,大家看出他的不满,也赶紧又一次学着擂胸。

“解散。”乐山的话音未落,众小孩就已经斗志汹涌扑向两人。

这个帮着提篮子,顺便翻看里面的包子,那个抢过虎子的菜瓜,转圈地看,估摸着能分几块,提溜大葱的已经在顺手掐掉葱根……

乐山却没有说话,心里又泛起落寞的情绪。他知道他们是不会真的开吃的,势必要等中午休学才会进食。只是一瞬间,他又无良地乐开了花,虎子又一次偷偷给杨杨塞了一根黄瓜。

乐山的情绪真的很崩溃,压制不住地想说点什么,想踹这个胖子一脚,就不能送点别的,老是送黄瓜是个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啊?

他很辛苦地憋住,必须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江湖是如此诡异,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不仅仅是武力,更需要的是色字头上的那把刀———忍!

“啪啪。”私塾老师的戒尺敲击着桌面,挽救了乐山危危可及的威严。

江湖儿女们提拉背拽着午餐,狼狈不堪地冲进学堂,将各色食物堆放在学堂两侧,冲到桌子边坐直身板,双手扶膝,目视前方。

阳光直射到学堂内部,亮亮堂堂。

学堂在军镇的最高处,学堂之上是直直的绝壁,到了学堂这里向内凹陷,免去了屋面的木结构,溪水从学堂门前绕了个弯,多年冲刷形成一道深沟,一挑木板桥跨过深沟,便是学堂前的平台。站在平台之上,回看军镇,可谓一览无余,深有意境。

乐山穿过平台,解下背后的包袱,整理了一下,恭敬地把装着食盒的布包端正地放在老师书桌的一角,口说道:“梁师请。”

梁玉衡点点头,心中感叹:尊师重孝,那也是真心实意的,可最重要的天地君亲师,可也就到此为止了,难道是自己学问终究是未到吗?

梁师清理清喉咙,放下书卷:“今日季考,想来已经都准备好了吧,那就依年龄幼长之序开始吧。”

最小的一个学生,立即站起来,咿咿呀呀地开始背诵三字经。梁师闭目认真聆听,小学生坑坑巴巴,时不时挠头,半句半句地往前啃。

有所打哏之处,梁师也不以为意,轻声提醒,到了“昔孟母”这一句,梁师扬指打断:

“昔,这里停顿半息,孟母二字发音需要圆满,以示尊崇圣人之意!”

梁师知道又要有泼皮跳出来了,果然,乐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以梁师之意,也是赞同亚圣之意咯?”乐山得意洋洋。

梁师心道就等着你呢,幸亏和你小子纠缠了好几年,你这一套下钓鱼手段,还能难倒为师?

“孟子说的话,可不要断章取义,亚圣所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后又说: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可见天子既在,已经是上应天意,是以尊民即尊君,尊君即尊民,岂可分而解之?”

他这么诡辩,乐山倒是不好继续说,再说只怕露了自己无法无天的底子,终究不妥。

梁师嘴角勾了勾,示意那小学生继续,然后背到若干重点词,又是一番敦敦教诲,见乐山没有再吱声,心中便轻松起来,轻易让这孩子过了关。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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