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重新盖上,鼻子在空气中迷恋得抖了抖,才问道:“姑娘为何要算此人的命?”

“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姑娘看向道人的眼睛更亮了。

余生摸摸下巴,显得有些为难。

“仙长,可是力不能及?”

“那倒还没有,只是有人托我莫要言此。至少,现在还不行。”

秋秋抬起头将垂到耳尖的碎发理了理,脸色渐渐红起来,续了口气才说道:“仙长,可知道他从小就身患顽疾,若是复发,这人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

道人还是摇了摇头。

姑娘看向道长的眼神更加倔强了。

“仙长,这是敢做不敢当了?”

余生双手扶住膝盖站起身来,“你是叫王秋秋吧?”

姑娘迟疑得点了点头。

“隆庆三十二年八月十八日人,你父亲叫王庆贵,母亲叫秋兰调,还有个在城中教书的舅舅。”

秋秋皱着眉头,下意识将双手在身前抱了起来。

“你出生那日,漫天飞雨,接生你的产婆在回去的路上给奔行的马车撞死了。”

“你一岁那年,曲白城乱,若不是你舅舅碰巧将你带到庙会,你也不会侥幸留条命来。”

“你三岁那年起,就总是在最深的夜里做噩梦,梦到身前一口枯井要活活将你拉下去。”

……

秋秋眉头锁得更紧了,双唇咬在了一起。

“你五岁那年,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揍得满身是血,却不敢开口,于是你恨透了那时的你自己。”

“你八岁那年被你舅妈接走,她教了你琴棋书画,为你物色了个未来的上好夫婿,一向在大人面前乖巧懂事的你嘴上不说,却在背后偷偷捉弄那人。”

“够了……”秋秋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道人笑开,接着说下去。

“你一直觉得你只有两个半亲人,那舅舅大抵能算半个吧。”

“你骨子里是慵懒的,是生活将你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你也曾想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闯一闯,可最终还是被束缚着拉回了原点。”

“我说,够了!”少女平静的面色下,语气冷得可怕。

“你讨厌看他笑,有时候你觉得他脸上的哭颜才更合胃口。”

“你其实不怎么会做饭的,这么多年总是在他面前展现出那般手艺,背地里你不知烧坏了多少锅菜吧。”

道人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起躲到树下阴影里抱头而蹲的姑娘。

“王秋秋,你在害怕失去你现在的生活。”

“王秋秋,你从今天上坡时候起,就……”

姑娘站起身,两只拳头死死捏在一起,费劲身力气吼了出来:“我,说,够,了。”

道人脸上却笑的愈发开心了。

“王秋秋,你讨厌过一个人?”

姑娘身颤抖得立在那里点了点头。

道人哼笑一声,“倔。”

“回去吧姑娘,你们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

秋秋一身素衣站在那里,声音沙哑而憔悴,“好好的?”

道人看着眼前姑娘倔强若利刃的双眉,一时语塞,良久才叹了口气,“水之冷暖,鱼儿自知。”

……

姑娘走远。

道人取下桃花木剑在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下。

“可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