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布包挎在背上,右手则提着一把黑黝黝的雨伞。

“念安,刚刚小娘子跟我提了提那个坐在古井前不吃不喝的红衣和尚。我一寻思,这人确实也来曲白挺久了,得去会上一会。对他、你可晓得些门道?”

念安嘴唇动了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道人眯着眼看他窘迫,嘟嘟囔囔了一句,“你可想去看看这传说中的佛道相争?”

念安把“清霜剑”提在手上使劲吞了下口水。

余生提着黑伞走在前面,四平八稳,“你来?还是不来?”

少年将头使劲前后甩了两下,追出身来。

……

世人谁不知道当今佛道二门,三百年前其实亲如一家,可那人一死之后,天下秩序便分崩离析。

先是几个偏门道观和寺庙辩了几场法,后来演变成了武试,不知怎的,那势头越来越旺,甚至烧到了伽蓝寺和清风观。

最后在夏朝帝君同意下,两门人又去京都办了场闻名天下的“道佛论”。可惜了,辩论到最后依旧分不出个胜负。这时候已经被天下人架上火炕的佛道两门最终只能还了大家一场两门领袖点到为止的比试。

前代道门大宗师凌霄道人和伽蓝寺主持妙峰僧人在荒原上打了一架。具体输赢倒是不清楚,唯一人们所乐道得便是两位已经羽化境界的仙人大师在他们离场后。

一个朝南走了二百里,闭眼撒手。

一个向北行了五千步,静坐圆寂。

自这两位谪仙消陨后,两门明里暗里纷争愈发多起来。

若不是这些古老之地间还存着份不过度侵扰俗世的约定,怕是南边听经讲禅的信徒和北边算命求签的香客们能在正中间的京都掐起架来。

接下来三百年,佛道相争起起伏伏,一个甲子静,一个甲子闹。

隆庆三十五年按理应该算个静年,可一个僧人主动来北地传法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

今夜、古梧桐巷口静的可怕,古梧桐上的鸟雀见长街尽头那手拿黑伞之人似乎来者不善、一溜烟得斜着升入了天际。

夜晚周遭不远处的民房本来其实亮着灯的,见道人气势汹汹径直朝僧人方向走去,也赶紧熄了下来。

黑暗中定在井边的红莲依旧背朝道人而开。

僧人入城已经快小半月了,那柄法杖与斗笠也依旧整整齐齐得放在身旁两尺的位置,十几日间没有挪过分毫。

道人余生顶着夜色一步步朝前挪过来,身上道袍则在夜风中被稍稍吹变了形。

他清了清嗓子,一双桃花眼露出寒光朝僧人看去。

一声冷冽的呼喊穿透夜色飞来,“和尚……你怕是被关外的风沙迷了眼吧,这西北诸城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红衣僧人便是连身上的大红海青都不曾在风中动上一动。

道人呼吸稍稍重了些,抬手将背上的桃花木剑也取了下来朝僧人横着指了过去。

云间正好一阵崩腾夏雷吼。

“山高水长,不可犯也!”道人边说着边又向靠井的放向压了一步。

红衣僧人身下的风沙不知何所起,伴着僧人四周飞扬开来。

……

……

……

一旁树丛里不知谁踩了根断枝。

“哎哟……我去,别挤别挤,这边是衙役的地盘,城防军到那头去看。”

……

余生唇边一阵讥笑,“看来你是不见渭河不死心了……”

道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朝身后那个道家法包里伸去。

周遭树丛间响起一阵冷气的倒吸声。

一个孩童被这突然而来的紧张气氛弄得刚想张开嘴哇出来哭一哭,四五支手赶紧乱糟糟得伸过来捂住了他嘴巴。

……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众人只见得夜空中一团黑影撕开空气朝红衣僧人飞去。

周遭树丛间响起一阵脚步悉悉索索向后退却的声音。

“咣”的一声脆响,那黑影击打在僧人背上弹了几下落到水井里去了。

然后黑夜里第二道黑影砸过来

第三道

第四道

……

随着与井水的一次次亲密接触,那黑影的身份也水落石出。

应该不像什么会爆炸的道门法器,倒是和普通石块落水的扑通声颇为相近。

大家顿时汗如雨下。

道人这边又响起一阵不可一世的朗声狂笑,“起、落、中、焚、破、和尚还不快快现形!”

他这话说完,第二十七道比先前都大的黑影正好砸在僧人头上,响起一阵仿若鼓槌敲击铜鼓的嗡嗡回声。

这周遭的小树林里藏入的道目光部一齐朝僧人涌过去。

大红海青翻了翻。

然后众人眼见着那井里的石头一个个若倒流般飞出井口,整整齐齐朝道人这边飞回来。

余生眯着右眼,左眼闪过一丝精光,双手同时发力从背后拿出黑色雨伞赶紧在面前撑了开来。

二十七块石头整齐排列着压近,却并没有砸向黑伞。

一片翻腾间、它们竟然自己落下在道人面前摆成一个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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