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宅深闺也进过。

余道士收费一视同仁,只算卦三银两钱,少一分不做,多一分不收。

绝大多数百姓对这余姓道人的法能传的神乎其神,能治百病,可勘生死。

当然也有例外,好事的公子哥们也爱来花钱算卦。不过他们更多的是借此机会,指着道人鼻子骂他不过是个骗财骗色,装神弄鬼的江湖泥腿子。

这时候余道人总会扶正发髻来上一段道家九言真经或是吟上一句他最喜欢的:“俗人昭昭,我独混混,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每每听到这里,跋扈的公子哥们就会远远丢个石块儿过来砸飞了道人的木髻,追着他乱跑。可哪怕如此,道人也只是歪嘴一笑。要是公子们闹得再凶一点了,道人就取出背上那把桃花木剑护着头跑远些。

……

……

似乎是好几天没人上门了,余道人这会儿正斜靠在道观前不远的那颗歪脖子树下小憩。他本意是睡到午后,所以连头上那木髻也偷偷放了下来。

不过刚眯上眼没多久,他就听到远处有人一路小跑着过来,道人微眯着右眼稍稍打量了下,赶紧把脚蹬进小靴,理了理道袍,轻咳几声,来到木桌后坐了端正。

“可是,来求个祸福?”

“或者,算段姻缘?”余道人抿着笑问气喘吁吁的少年。

……

……

道人等了半响,见少年还是愣在原地,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要不,问个命轮?“

少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本意只是按照打听的价格求了福纸就走的,可既然道长这么一问,他还真有几分动心了。大家都说他是灾星,他想问问道长真伪。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天机“定然是很难推演的,他今日带的这点钱,万万是不够的。

“道长,我想求两份福纸,剩下的我不知够不够?”少年憋红了脸结巴的说完后,把身上带的钱一股脑都在右手里摊了出来。

余道人看了眼那些大小不一的银粒儿,搓了搓手。

“我可以吗?”这话少年说的如蚊虫一般细语。

“你这钱确实不多。不过嘛……过几日就是清明,最近纸价见低,你余下的钱刚好够我再为你算上一卦了。”

少年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红花。

余道人伸手从背后摸了个签筒出来,随意晃了晃,递给了少年。

“先算签,再问钱。”

念安捧起签筒,稍稍朝东走了几步,很虔诚的在道观前草地上的蒲垫上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朝着供奉台上那尊看不清样貌的真君拜了拜这才小心翼翼的从签筒选了一支出来递给余道长。

道人袖袍一挥将道签拿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会儿,又问了少年的生辰八字。

……

……

“中下签,福财虽薄,运势仍有起意,少年人,以平常心看待一切无常事,余生并非不可。”

念安嘴巴几张几合。

那道人却再不言语,席地坐了下来,提起笔蘸好墨开始为少年书写福纸。

刚刚道长那话少年听得晕乎乎的,不过他还是听懂了“中下”和“仍有意”的,于是满脸红扑扑的他半跪下来朝道长和道观又作了个揖,趁着道长还在书写福纸,少年甚至撞起胆子偷偷过去打量了两眼道长好看的字迹。

道人书写完那黄岑岑的福纸,提起来在嘴边吹口气,啪的一声卷在一起递给了少年。

念安郑重其事的将它接过来捧在了怀里收藏起来,弯下腰第三次向道长鞠了个躬。

余道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少年赶紧离去。

“莫忘看天。”余生等年安走远后,忽然又说了句。

这话听的念安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看了万里无云的碧空,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福纸。

他才记起自己忘记告诉道长自己父母的名讳了,可那摞福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至安如意,陈南葵

孝子,念安

临着母亲的祭日,望着这熟悉的名字,少年忽然百感交集,他噙着点泪光回过头望去,那道人却已经隐在了青羊山坡上一团突然出现的云雾之间了。

“果然是仙长!”

……

……

道人余生从飘满云雾的山坡间走回了道观,从怀里摸出少年递给他的碎银抛进了一旁的一个淡黄色布包里。

紧接着,他庄重地挥了挥袖口。

一支刚刚被他偷偷替换的木签滑了出来滚在地上。

“下下!”余道人盯着那沾满黑气的如蛇小字儿,半晌才得出这么个结论。

他额头上冷汗止不住得向下淌落,隔了好久才使出身力气将木签从地上捡了起来捏在手上。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余生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他那瘦削的身子刹那间变得高大起来。

一张嘴,他把那木制道签一口吞了进去。

咬得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