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宣这么说,陈绽偏不动。

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杨宣。

光线太暗,杨宣看不清陈绽的视线落在哪。

会是他的眼睛吗?

还是他的嘴?他的鼻梁?

亦或者是……他的喉结?

他忽然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喉咙。

他身体不太好,常年畏寒怕冷,结果这一瞬间,全身居然有了发热的感觉,额头更有汗珠溢出。

陈绽没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细微抖动着,落在杨宣耳中,令杨宣觉着有些痒,像有人慢慢地,慢慢地凑近他耳边,轻轻吹出几口气。

他想挠挠耳朵,但他不敢动。

陈绽笑完,调侃道:“你是不是没学过主动把人推开?我可以教你。”

杨宣窘迫道:“不用了。”

语毕,伸手推着陈绽肩膀,将陈绽推开几公分距离,自己抽身而出。

他也朝陈绽伸手,掌心朝上,“还我。”

陈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好戴的。”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把墨镜放在了杨宣手上。

杨宣戴上墨镜,“有第三个人。”

韩水年。

被当成怪物,与被当成怪人之间,他无法选择,只能被迫拥有后者。他也不敢冒险,不敢去赌,他遇到的人里,究竟能有几个陈绽。

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

提及韩水年,陈绽转身看向一楼。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可乐瓶滚落的声音更是清晰可听,韩水年却从头至尾没出来看一眼,就不怕他们出了什么事?

不过话说回来,开门迎客做生意,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出了事,做为老板,明哲保身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虽然对于身为客人的她来说,体感并不好。

陈绽招呼杨宣回房间,“回去休息吧,”一看杨宣的墨镜,提议道:“欸,之后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里,你不戴墨镜,可以吗?”

说完,又由衷赞道:“我很喜欢这双眼睛。”

杨宣脸上笑开了花,能偶尔做个正常人,于他而言,简直求之不得。

他用力,点了点头,“好埃”

杨宣父母离世之后,他因为眼睛、身体不好,被人排挤孤立,以及寄人篱下等等原因,养成了很会卖乖的性子,直到他爷爷把他接回去,从身体到心理,都悉心照顾,杨宣才慢慢走出阴影,恢复本性,唯独害怕孤独这一点刻骨铭心,改不掉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做生意的爸爸给他留了很多钱,足够他一生无忧的生活。

两人分别回到房间,陈绽按照平日里的习惯,翻出洗发水沐浴露等洗漱用品,准备洗个澡,拿睡衣时,才想起来,房间里根本没有洗澡的地方。

她蹬蹬蹬地下了楼,敲响了韩水年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

韩水年穿着下午那身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已有雏形的航海木船,陈绽瞟了一眼,怎么还在继续雕航海船?

韩水年注意到陈绽的眼神,背过手,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事?”

陈绽笑,浑身上下写满了礼貌二字,“请问洗澡间在哪?”

韩水年:“后面,左边那间。”

陈绽笑意更深,声音略甜,“谢谢了。”

韩水年控制住想问陈绽,为什么航海船保存不了多久的欲望,目送陈绽离开。他知道,不管他问多少遍,陈绽都不会告诉他。

陈绽走出屋子大门,被冷风激到全身抖了一下。

这温度,较之林立着无数钢筋巨人的大城市,肯定要低个四五度。

她绕到屋子背面,一看,还真有两间矮房,中间隔着约莫四五丈远。

左边那间挂着一道门帘,防水的材质,看重量,应该兼具挡风的功效。

右边那间有臭味传出,旁边竖放着一道由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组成的门,上厕所时,得自个儿挪过去,看高度,只能挡住腰部以下。

陈绽朝左边走过去,门帘一掀,当场傻眼。

墙上挂着一根带开关的水管,上头套着一个喷喷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合着只能洗冷水澡?

陈绽甩下门帘,拎起衣服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她决定替韩水年省省钱,不洗了——

这么冷的天,她洗个冷水澡,万一病倒了,韩水年不是得赔钱?

再次回到房间,陈绽摸了摸耳钉,把两尊白脸侍女神像从行李箱里挖了出来。

她先解开从头绑到尾的红绳,再撕开包了一圈又一圈的气泡柱,最后将神像立到桌子上。

两尊白脸侍女神像依旧闭着眼睛。

网上可查到的,有关大汖村的资料上标注的时间,最远到了三四年前,最近的也是2013年播出的央视纪录片,基本上查不到2014年的资料。

陈家的神像,是在这段时间闭上的眼睛,那大汖村的神像,会不会也在这段时间闭上了眼睛?

如果真的闭上了眼睛,就代表,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

她拿过背包,掏出画笔盒与速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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