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的厅堂,除了角落那一处汇聚起来的才子们,还有很多人没有过去凑热闹,比如屏风后的戏曲班子,还有清风楼的头牌姑娘们。

今日诗会,虽然是那些才子的舞台,但也算是她们的扬名地,若是有交好的士子写出了传唱度极高的诗词,再由她们唱出来,那她们的名声,可就要跟着这诗词一起水涨船高了。

青楼女子,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那点名声?一首好的诗词,成全的可不只是那些才子,还有她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可怜人。

一晚下来,姐妹们多少都有些收获,此刻正带着些热切讨论着,外头的事情,她们这些女子不好去凑热闹,也不想同那些拉琴弄曲的老头一般伸长了脖子打量,也就只能和姐妹们聊聊今晚哪个士子写了首好诗让自己来传唱。

偶尔她们还会向某个地方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眉眼间不同于平时交际的媚意,反而是女子特有的嘲弄和奚落。

目光交汇处,一个青衣女子沉默地坐着,抚摸着一角有些缺陷的琴,一夜下来,也没一张纸传到她手上,于是便只能搬一张琴来和声掩饰尴尬。

不过子卿姑娘的琴虽然是弹得极好的,但这个年尾,却是注定没点收获了,待到明年开春选花魁,怕也要减些分数。

“花魁?哎哟,你怕是不知道吧,子卿姑娘都是想离开清风楼的人了,还选什么花魁?前些日子没少和妈妈吵架。”

“也得亏妈妈看得开,养了十多年的白眼狼都咬人了,也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怕她烦了,连应酬都不让她去呢。”

“报应这不就来了?你看哪个士子给咱们子卿姑娘写了诗?要我说啊,这官宦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心气儿高着呢。”

“嘻嘻,还是妈妈那句话,怕是做着官太太的白日梦呢...”

人世间的场景没有新鲜,在外头发生过的场景,隔着一扇屏风也在发生着,青楼红牌女子本就喜欢互相比较,在外面的诗会发生变故后,奚落原本清风楼最力捧的姑娘自然能让她们的心情更好一些。

一身青衣鬓发如云的子卿姑娘微微低了头,只是抚弄着当年从金陵家中带来,和人一起卖到青楼的琴,她的嘴角微微抿着,颊旁垂落的头发遮了眼神容貌,只能看见眉心的朱砂红得耀眼。

想清白地活着,难道也是一种罪?

外头的哗然声又起了,屏风后绕过一道人影,是向来和子卿姑娘不对付的另外一个红牌,她的视线在一众女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子卿姑娘身上,嘴角挂起了笑容。

递过去一页宣纸,上头的字迹很难看,想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士子写了狗屁不通的诗:“子卿,唱词了。”

抚弄着琴弦的手停了下来,子卿姑娘接过宣纸:“好。”

“唱慢些,这词可还没写完,只是外头的大人们都挺感兴趣,妈妈才让人送了进来让唱呢,”红牌姑娘的腰肢扭得极好看,“我想来想去,也就子卿你适合唱,毕竟这词...是个赘婿写的。”

她转身绕过屏风:“想出人头地的赘婿,想出了青楼就清清白白的妓女,般配。”

恶毒如蛇蝎的话引了好一阵笑声,子卿姑娘没有说话,只是将宣纸放到了调好的琴旁。

然而只是看了第一句,她就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

绝美的脸庞上,大眼睛里渐渐起了些雾气,好像一直没能说出口的委屈氤氲成了霜。

“写得真好。”

琴声清鸣,如泣如诉的柔美嗓音也随同响了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吕玉泽的声音在厅堂回荡,众人的神情都有些变化,有的凝神肃容,等待下局,有的则是皱起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伏案疾书的身影。

傲娇萝莉吐出了果核,朱高炽一直皱着的眉头松开了,片刻后变成了习惯性的温和笑容。

只此上阕,就已经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大明开国,北方文气弱于南,是大明文人公认的,连科举取士都要南北分榜,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北方文人水平实在没办法和南方争。

他朱高炽学的是儒家,虽然不用走科举,但也是爱好诗词的,如今只看了这上半阙,他就知道此人多半是藏拙了。

就是不清楚此人究竟是真不属意诗词当成小道,还是想着烘托气氛一鸣惊人?

他看了看傲娇萝莉,心想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就得问清楚小姨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当然,对这首诗感觉无比强烈的还有两个人,听着围过去的人群中心不断传出来的诗句,逄和硕的脸色铁青,想到了刚才顾怀的那些话。

一窍不通?于诗词一道...只是废物?

那他逄和硕算什么,废物都不如?

他看了同样脸色铁青的蒲弘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突然生出极大的挫败感,闭上了眼睛。

算计落空了还另说,丢脸丢到家了还另说,自己刚刚还在北平文人面前说自己是顾怀的有缘好友,顾怀反手就掏出了这么首诗,实在是睚眦必报到了极点。

打脸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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