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默默注视良久。棺内空空如也,可他并未太过意外。在打开盖板的瞬间,他便有了隐隐的预感。

他将靴子上沾染的新泥蹭了蹭,随后跳入棺中,蹲下身仔细查看。

三年过去,底板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腐化的木渣,而不同于侧壁上剥落的朱漆,底板上的木渣泛着淡淡的黑色——

这是中毒而死后,残余入骨的毒伴着骨灰,透在底板木隙中的颜色。

秦扬终于明白,卢思远一家不是患病而亡,而是被人下毒谋害!

死而不散,三年后还可以保留痕迹,必定如砒石、断肠草、蝮蛇涎那般。而这等剧毒,绝非寻常人可以轻易弄到。

秦扬猛然站起身,竟然瞬间思路通透。

《华陵城志》中记载,卢思远也和家眷一样“患脖,大病之后痊愈。可这“脖如果是剧毒,恐怕中毒时就命丧黄泉,怎么可能痊愈?

再想到卢思远一届文官,却暗怀武艺,并且神威六年十月之前和之后判若两人,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现在的“卢思远”,是假的!

真正的卢思远恐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和家眷一样,被毒杀身亡。而凶手以大手笔偷天换日,用假冒的卢思远掌控东北三城,进而疯狂敛财,吃空税收!

而《大秦颂》出现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揭,一旦假的卢思远离开华陵,且不说回京之后会不会暴露,收的贷银找不到债主,百姓必然把事情闹大,谎骗赈灾之银和仓库作假的事必然会被新任总督发现。

可怜卢思远的家眷,凶手必然不会留他们活口,因为这些人是最熟悉卢思远的人。

秦扬心中瞬间涌出新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人做了如此阴险的局?

卢思远为何会被如此残忍的杀害?

现在的卢思远又是谁?

之前壮丁失踪去了哪里?

那些银子和粮食究竟去了哪里?

永安皇城是何人在欺天?

这五问如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他的胸口。事不宜迟,他赶紧重新回填卢家的坟地。

今夜不能再查下去了,如此手段,必然不是寻常贼人。换句话说,现在掌控华陵的卢思远和他背后的势力极度危险,绝非贪腐案那么简单!

他必须赶紧趁天亮之前返回华陵,找到天心。现在天心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并不知道华陵城有多么的凶险。

一旦被卢思远发现问题,狗急跳墙,天心和他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比起此案查探失败、秦军军管华陵,他绝对不能让天心在这里出了闪失。

等一切恢复好,秦扬片刻不敢耽误,直奔密道口。

密道中,他一路跌跌撞撞,多次摔倒,手掌、膝盖蹭的到处是伤,可眉头也不眨一下。

苍天不负苦心人,五更时分,他终于回到了常记布庄。

……

城东。一家不起眼的民宿内。

前两天,天心用重金将原本的主人家打发搬走,离开了华陵。这里便成了他暂时隐蔽的地方。

院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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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鸡鸣,天快亮了。

“如此说来,真的卢思远已死,假的卢思远杀良冒功,欺君罔上。”

秦扬点了点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华陵。”

天心忽然笑道:“怎么,你不查下去了?你一走了之,假的卢思远一定知道事情败露,后面再查恐怕难于上青天。”

“大人,华陵城的局势已经不是你我现在可以掌控的,我会优先保护你的安全,至于案子——”

秦扬喟然长叹:“我已经有负云湘公主和随我出征的大楚将士,不能再有负于你。”

天心笑着哼了几声道:“晚了。你好好想想,卢思远此刻应该在去往城西驿馆的路上。他见到你不辞而别,还会让我们离开华陵?而且照你所说,他既然已经手眼通天,恐怕昨夜就安排好严查出城之人。”

秦扬沉思一阵,果决地说:“那我便回去稳住他,让他放松警惕,你再想办法暗中逃走。”

“不可。”

天心淡淡地说:“你一旦到了他的身边,恐怕就如岸上游鱼。别忘了真的卢思远是怎么死的,那些逆贼只怕是有千百种阴险毒辣的手段对付你。”

秦扬毫无惧意:“无妨,阴谋诡计任他们使,只要能保护你。”

天心不禁哂笑:“这群逆贼之前并不知道来的钦差是你。那你认为,三城官仓里新布置的骗局,是为谁准备的?”

秦扬愣了片刻,随后理解了天心的意思。

那本《大秦颂》以及官仓的布置,恐怕就是为了天心准备的。这意味着,天心从永安出发时,就已经被人泄露了消息。

也就是说,假冒的卢思远一行贼人,恐怕早已经知道了天心的到来。就算控制住秦扬,一旦撕破脸皮,也会继续确定天心在哪,来谋害他灭口。

这样一来,去卢思远身边送死,就没有太大意义。

“那假冒的卢思远如冢中枯骨,待我大军一到,这些背后玩弄阴谋的逆贼就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我更在意是谁在永安和这些逆贼里应外合。不揪出来他们,我今后将夜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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