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一道惊雷过,愣是吓得安隐一哆嗦,素手微抖,上好的螺子黛便上了脸。

待雷过,安隐这才怒气冲冲的抹了面上痕迹,啐的骂了声晦气。

说来真是匪夷所思又气死个人。

你说可乐不可乐,她丫的,她居然是被雷给劈“傻”的!

这事儿,还非得从她娘说起不可。

她娘江湖出身,是个快意恩仇的侠客,怀着她时两人一马走天涯,生下她后一马两人闯天下。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此话不假,她娘不着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她只会更不着调,到十二岁时,她已经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坑蒙拐骗无所不能。

等到及笄那天,她娘捏了一把她脸颊两边的软肉,语重心长的说,“满满,你别光长胆子不长心啊。”

她娘的意思是,她少了点儿野心。

于是乎,她拎着打狗棍,走向乞丐群,决定抢个丐帮帮主当当。正当她准备以一敌百的时候,她娘赏了她一记手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连人带棍扔到了尚书府门口。

然后,她爹出场了。

据说,她爹乃是威震四方的尚书令,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

但依她所见,传闻有假。

初见她,她那所谓的没有七情六欲的爹抓着她僵直得不会弯曲的手,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声嘶力竭的问,“苍天呐,大地呀,这是造了什么孽?”

其实,她很想告诉她爹,造孽的不是苍天,不是大地,是他心心念念却总也抓不回身边的她娘。

下手太重,落处又偏得太狠,是她娘的一贯作风,最让人无言以对的是,手刀就手刀吧,为什么要砍后脑勺?砍就砍吧,为什么要砍得她口歪眼斜一副痴儿状?

咽下她爹喂过来的千年人参炖王八汤,安隐吧唧吧唧嘴,觉得昏迷不醒的这几天水米未进,着实有点儿饿。

她拼尽力吐出几个字——“我要加个桂鸽子……”

用干桂花腌制的鸽子,简称桂鸽子,是她最爱的吃食,没有之一。

她爹显然也是晓得的,点点头,抹把泪,放下碗,蹭的就跑没影儿了。

安隐心想,她娘不省心,她爹还算靠得住,要是知道这靠得住得爹把桂鸽子听成了贵公子,安隐只怕会将这句靠得住揉碎了嚼烂了吞下去。

她爹是个人才,找的贵公子更是个人才——隔壁宅子永平公府的六公子梅遥之,那个一说二喘三断气的到了二十岁高龄还定不下亲事的弱得能被风吹倒的据说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短命鬼。

她爹还煞有介事的说,“定下了,定下了,择个良辰吉日就能嫁过去了。”

这就……定下了?

安隐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听得屋内一片混乱,说话声此起彼伏。

——“大人,地方已经选好了,就在后院的假山旁,大师说是尚书府的风水宝地。”

——“大人,金丝楠木棺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用。”

——“大人,是直接抬了装进去还是等凉透了再动手?”

“不用了!”安隐垂死梦中惊坐起,利索的抖落出一句话,这才发现嘴不歪了,眼不斜了,没事儿还能走两步。

她笑出了声,“我好了!”

尚书令当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梅七郎果然旺我儿。”

“不不不!”

“不不不……”

安隐余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门外的小厮截了去。

“不不不……不好了……”小厮惊恐道,“梅七公子要退亲!”

“他们说!”小厮的声音愈发惊恐了,“说大小姐滥情又好色,朝秦暮楚勾三搭四还始乱终弃!”

安隐的笑容就这么硬生生的僵在了唇边。

不是她!她没有!

眼见着满屋子的人都看向她,她为证清白,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绝对没有,否则天打雷劈!”

然后,本就黑压压的天空乍然蹦出一道惊雷,不偏不倚,劈向了她。

要不是她爹及时拽了她一把,此时此刻,只怕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真的入了后院假山旁的风水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