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脱的皇长子一走,殿内顿时安静不少,小雅看帝后二人似有话要谈,颇为自觉地带着一众宫人,齐齐跪安无声退下。

朱嗣炯早看出来万碧不对劲。

她虽一直在笑,但时而迷离恍惚,时而若有所思,眼神中更是微露出一丝哀伤。

二人多少年的夫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朱嗣炯略一思索,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心事。

心中难免有点酸溜溜的,他倒了一杯茶,试试恰可入口,便凑到她嘴边,“阿碧,睿儿平安回来,本是高兴的事,看你似乎不太痛快,可是因杨广之事伤心?”

万碧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叹道,“说不难过纯是瞎话唬你,他几次救我,因我去了西北,又因救睿儿丧命……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朱嗣炯对此话很不以为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臣子理当为主君分忧。

但他也只敢暗暗腹谤,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温言道,“我已追封他为西宁侯,按王侯规制下葬,也算是聊以慰藉吧。”

万碧默然半晌,忽沉声问出疑虑已久的困惑,“你是不是一直知晓他对我的心思?”

“是。”

“那你还将他放在我身边?”

“就是知道他那点子心思,我才放心——没哪个侍卫比他更忠于你!”

“我和他的流言断断续续总有人传,你当真不介意?”

这便是有点质疑的意思了,朱嗣炯哑然失笑,停顿了会儿说道,“我若是连你都信不过,这世上也没人能信了。”

“阿碧,所有决定都是我做的,你犯不着因此自责内疚。听睿儿说,他死前很是释然,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许是得偿所愿也说不准。”

不如说是解脱更为准确,但万碧不欲就此再与他讨论下去——当着夫君的面,对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唏嘘不已,就是朱嗣炯再大度,说多了他也会不高兴。

“苏翎能否承爵?他可是杨广的亲儿子!”

提起这事,朱嗣炯不由苦笑一声,“我和他私下提了,想要公开他身份,但他不乐意,苏氏和杨广之事,怎么说也是宫闱丑事,他也许觉得颜面无光。”

万碧长长叹了口气,“苏翎这次回来,和我生分不少,我猜这孩子应是知道当年旧事,怨上我了。”

朱嗣炯一怔,“他怨得着你么?小人作恶,要恨也是恨小人,若他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可就辜负你我的心了!”

“总归才十三四的孩子,你能盼他看明白什么?他母亲因我受苦受难,如今罪魁祸首也早死了,这股无名火只能发到我身上,唉,我只盼着过一阵子他能醒转过来。”

朱嗣炯内心也不甚平静,摇头叹道,“苏翎自请镇守西北,我还说奇怪,原来竟为这缘由。”

“你答应了?”

“他态度坚决,我也只好准奏——阿碧,他父母之事是个意外,你我皆已尽力补救,你万不可因此难为自己!”

的确是个意外,自己本不应出生,苏翎如是想。

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父母是恩爱夫妻。

未见到父亲之前,他还曾对父母之间的关系报以幻想,但从父亲口中得知始末后,他方知道,自己的出生竟是这般阴差阳错。

父亲提到皇后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意,言语中隐约透着着怅惘,虽极力掩饰,却仍瞒不过敏锐的苏翎。

他突然间明白,缘何母亲宁肯远走他乡,也不愿和父亲在一起。

听说母亲姿容原本不输皇后,他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母亲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她到底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

即便知道皇后无辜,他也无法坦然从容地面对皇后。

因此,他选择离去。

看着因他归来而雀跃不已的含山,一种淡淡的酸楚袭上鼻尖,他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平静,“含山,待我父亲下葬,我就要去西北了。”

“刚来又要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不会回来了。”

含山陡然沉默下来,只一瞬不瞬盯着他,银纱般的月光下,她的眼睛雾蒙蒙的,似是罩着一层水气。

空中无风,虫草无声,这样的静寂让苏翎有些难以忍受,他忽地转过身子,别扭地说了一句,“我走了,你保重!”

“苏翎!”含山从背后拉住他,“你要好好的。”

苏翎一晃,倔强地将手抽出,头也没回地攸然而去,朦胧的月光下,瘦削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寂。

含山在原地茫然站了一会儿,忽大叫一声“可恶!”

“的确可恶!”有人在旁附和道。

含山吓得差点蹦起来,扭头一看,却是张信在身后,叉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看到啦?”

“嗯!”

“听到啦?”

“嗯!”

“你、你……大胆!”

张信无奈叹道,“我的公主大人,下次您要说悄悄话,记住找个僻静人少的地方,这是太阙宫门口,即便晚上也是人来人往,你说你挑什么地方不好,偏在这里?”

含山这才后知后觉,惊恐地四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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