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萧条的大树下,小小的黑影蹲缩成一团。

宋婉婷走过去一看,果真是杨超英。

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小英。”宋婉婷俯身把她扶起,杨超英红着眼眶扑进她怀里,“我该咋办,红旗姐我到底该咋办,所有人都知道了,小林骂我是婊子说我不要脸,每个人都在指责我,我到底做错了啥,我是喜欢了两个男人,可我并没有跟李利民扯证,为啥我就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为啥他要毁了我!”

“嘘。”宋婉婷怕招来人,捂住她的嘴,“咱先回去,回去再说行不,再在这儿冻下去你非生病不可。”

“我不,我不走,我要找小林,我没有骗他!我要跟他说清楚,我要问问他,凭啥说我勾搭他,明明是他先说的喜欢我!”

“没意义了小英,已经没有意义了……”

“谁在外面!”紧闭的保卫室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射出一支昏黄刺眼的手电光。

宋婉婷赶紧拉上杨超英离开,一路小跑回小院。

杨超英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青了,坐在火炉旁半晌儿手脚都是僵硬的。

宋婉婷给她倒了杯热水,又上楼拿了件外套,“先缓缓。”

“我不甘心!”

在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后,杨超英坐在火炉旁发了一夜的呆。

宋婉婷陪了她一夜,反复思考萧海龙说的话。

虽然她并不接受他对强奸这个事件的漠视,但有一点他说的确实没错,杨超英如果不去面对不去解决,她这辈子都跟李利民牵扯不清。

可问题是,杨超英一旦回去面对,真的就能解决吗?以李利民和李家的态度,怕是也悬……

严朝宗来给两人送早饭时,她刚趴在桌上睡过去,小脸被炉火映得通红,如四月桃花娇艳,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叔。”杨超英已经换回自己的棉衣棉裤,看样子是准备离开,“麻烦您帮我跟红旗姐说一声,我得回家一趟,把事情解决了再来找她,叫她别担心。”

宋婉婷总叫严朝宗“大叔”,杨超英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宋婉婷的叔叔,态度上俱是对长辈的恭敬。

昨天下午严朝宗特地让小田去肉联厂了解过情况,对这杨姓姑娘的事情一清二楚,从个人角度来说,他并不表示同情,因为这与他无关,不管看在宋婉婷的面子上,他还是客气点头,“好,我帮你转达。”

杨超英走后,他把宋婉婷抱上楼,放到自己床上。

他想控制自己的,但当他看到那张香甜的睡颜时,还是没忍住俯身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

在宋婉婷熟睡期间,严朝宗替她换了她房间里的床单被套,并将杨超英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通通收拾好扔掉。

他不希望任何男人的气息沾染到她身上,更不希望有外人的痕迹留在他们的两人世界里。

宋婉婷醒来听说杨超英已经离开,不免担忧,不过严朝宗告诉她会打电话给钢铁厂厂长让他关注下这件事。

杨李两家捧的都是钢铁厂的饭碗,有严朝宗这句话,她就放心多了。

本来跟萧海龙说好早上回,这都马上要中午,宋婉婷怕他生气,跟严朝宗约好过几天再来看他便离开。

这于严朝宗来说,又是一项进步,所以他非但没有半分憋闷,反而内心是喜悦的。

萧海龙不在。

宋婉婷一直等到午饭点也没见到他回来。

她问遍了楼上楼下的军官,都说没看见他,正准备出去找小孙打听,萧海龙沉着脸开门进来,手上没有饭盒,只有一团揉得不像样子的纸。

“咋了,这么闷闷不乐的,让部队给开了?”宋婉婷抽走那团纸,打开一看:结婚申请报告。

上头的名字,赫然是她与萧海龙。

“又没过?”

“嗯。”

“我说你们领导该不是羡慕你能娶上我这么个温柔贤惠漂亮能干的媳妇,故意不让你结婚的吧。”她笑嘻嘻的将报告单重新揉成团,嗖一下抛进火炉里烧了。

“缺心眼呢你,还有心情乐。”萧海龙斜了她一眼,脱下解放帽盖她头上,“你可能没法呆这儿了懂不?”

“啊?萧海龙你这是想提裤子不认账把我撵走呀。”宋婉婷抱住他,没脸没皮的贴在他胸口蹭,他身上的军装很凉,明显是在外面吹了许久寒风,宋婉婷有些心疼,两只手暖暖的贴在他脸颊上给他捂着。

他握着她的手,在嘴唇上贴了贴,“不是我。”

“知道知道,这不是逗你呢嘛,跟我说说这回又是哪儿出的问题?不是都挺好了,户口也有,名字也改回来了。”户口上日期提前了,按说应该没问题。

“你在沪市买的房。”

“这房咋了?”宋婉婷狐疑掏出钥匙,“我这钥匙也才刚到手,咋就有问题了?”

“你哪儿来的钱?你没有任何收入,我的存折上一分没动,这几个月的工资补贴都在,六百块不是小数目红旗,如果不交代清楚,会很麻烦。”

“我以前攒的不行嘛。”

“我信上头能信吗?而且这房,原价起码是这两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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