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一过,天就燥热起来,夏意盛行起来。

关中的夏日溽暑难耐,人们指望着一场场凉爽的夏雨寻个活路。

男人们赤膊待在树荫下面,用力扇动葵扇,夹杂着热气的风便环绕周身,汗水似乎流的慢一点。

狗伸长舌头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陌生人从面前经过也不叫了,就只是目送。

这是蝉最聒噪的时候,“知了知了”的叫个没完,吵的妇人烦闷,便用竹条编成一个圆圈,绑在一节长竹竿上,将檐下的蜘蛛网缠在圆圈上,用来粘蝉。

粘到了便拔下翅膀,扔给狗。

狗一开始还是吃的,后来便不吃了,只是看一眼。蚂蚁趁这个时候涌出来,将蝉咬死后肢解搬回老巢。

如此热的天气席子都是烫的,要午休的谭泽露睡不下去,就让李福生用葵扇往席子上扇风,待席子凉下来之后再睡下,这个时候李福生自然还是要继续扇风的。

但是每次谭泽露睡醒的时候,郭淮璧都在卧榻边,一边扇葵扇,一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谭泽露便斥责郭淮璧:“谁让你扇风的?福生呢?”

郭淮璧还在继续扇葵扇:“我睡不着,看福生困,我就打发他去睡觉,我给你扇葵扇”

谭泽露将葵扇打落在地上:“以后不许扇风,以后不许再进我房间”

“端茶递水,洗衣叠被,这都是婢女的活,我不进你房间怎么做?”

“福生做!”

“我不!”

“你!”,谭泽露突然坐起来:“你为何非要如此?阁老带你回来本就不是当婢女使的”

郭淮璧辩解道:“可是阁老亲口说过我是你的婢女,先生也亲口说过我是你的婢女,我做婢女该做的事,不应该吗?”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谭泽露问。

“我不明白先生说什么”,郭淮璧答。

“你明白!你一定明白!不过我告诉你,你的算计落空了,今天晚上阁老回府之后,我便与他商量,将你嫁出去,以你的姿色,荣华富贵不成问题”,谭泽露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耷拉着叶子的芭蕉。

“先生!”,郭淮璧跑到谭泽露面前,扑通跪地:“先生何必难为我?”

“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怎么会是难为你呢?”

“我乃是仇士良明赠与阿郎的女子,这也是我这条命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如果我走出李府,不管是以何种方式,我的价值便没有了,那么仇士良一定会派人杀死我,何来富贵享受?”,郭淮璧泪涕连连。

“关我何事?”,谭泽露背转过身去。

郭淮璧跪走过去,面向谭泽露:“先生,不管您杀仇、鱼二人是何原因,都是帮我报了杀父之仇。我是罪奴,不会歌舞,不会声乐,唯有这身子您嫌下贱,我只能做些粗活报答您”

“在掖庭宫我受尽折磨,无数次想过以死逃避,但是仇、鱼二人未除,我有何面目去见阿翁娘娘?先生不必烦躁,待先生砍下仇、鱼二人的人头,我心愿便了,自当了断,再不打扰先生”,郭淮璧对着谭泽露不停地磕头,咚咚的沉闷响声一声声传进谭泽露的耳朵里。

“贱骨头!”,谭泽露骂一声,走出了房间。

郭淮璧擦干眼泪,起身去帮谭泽露收拾卧榻。

待到傍晚李德裕回府,谭泽露果然去找他。

谭泽露站在门口刚要扣门请见,房门却突然打开,李德裕正欲出走:“我正要去找先生,没想到先生自己来了,莫不是料到了我有事相议?”

“什么事?”,谭泽露顺口问了一句。

李德裕将谭泽露让进房间,待谭泽露坐下之后,一边斟茶一边说道:“回鹘黠戛斯部日益强大,趁回鹘内乱反攻乌介可汗,与回鹘诸部激战正酣,回鹘部分怯战部落退居贺兰山、阴山,与臣服大唐的部落争抢草地”

“朔方节度使、兖王李岐偕同灵州刺史等僚属上表,请求陛下定夺战、抚,今晚陛下就会看到这道奏表,明日定会问策。请问先生,该敢还是该抚?”

谭泽露反问道:“阁老以为呢?”

“抚”

“为何?”

李德裕侃侃而谈:“其一,关中去年虽然粮食大收,所藏余粮皆发天德军、朔方备战,百姓饥饿,库藏空虚,以何为战?吐蕃紧逼,泾原(大致在今天的甘肃省泾川县一带)、凤翔(大致在今天的宝鸡一带)无暇北援。鄜坊(大致在今天的陕西北部)、朔方两地远隔,支援困难。如此,绝无必胜把握,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目前回鹘战事胶着,黠戛斯与乌介可汗谁取胜尚未可知。如果我们现在贸然攻击回鹘溃部,一旦乌介可汗取得胜利,那么一定会对大唐展开报复,战端一开,不论大唐胜负与否,都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其三,吐蕃对于西川虎视眈眈,一旦西北开战,吐蕃必定会寻找机会开战,谋取西川,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必定失败!”

谭泽露点头:“阁老已言中利害,明日如此对答陛下即可”

“先生不会又藏着计策瞒着我进行吧!”

谭泽露喝了一口茶:“阁老多虑了,这有何谋划的?要谋划也是年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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