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么肯定?”

谭泽库反问李德裕:“阁老可曾看过《括地志》?”

李德裕摇:“未曾”

“汴州每年四月中多雨,但据书所言,间隔八九年,便会有一年雨季延迟。按照推演,延迟之岁不在今年,便是明年”

“今年已至五月初,汴州才降下第一场大雨,其势头必定猛烈,水患必定反复,非旬月可治”

“牛僧孺就算本事通天,将灾民妥善安置遣散。暴雨反复,水患再起,他所做之一切皆为烟云,届时民怨沸腾,官吏厌恶,陛下自然要处置他”

李德裕骇然:“这,这···先生,你···”

谭泽露呷了一口茶:“这场谋划,关键点就在于,牛僧孺是否能出任遣使。只要陛下指派牛僧孺前往汴州治水,我们便赢定了!!”

“我之所以不提前告诉阁老,怕的便是阁老在争夺的时候松懈,让牛僧孺察觉到端倪。我们争的越凶,牛僧孺在被陛下拔擢之后越是得意松懈,治水越是不深究而工于人心,官与民,他总归是要得罪一家的,不管得罪了哪一家对他都没有好处”

李德裕听了这一番言论,长跪而拱手:“先生!请恕李某前几天无礼了!”

谭泽露摆手:“人之常情,换做我也必定发怒”

李德裕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双手呈给谭泽露:“先生恕罪!”

谭泽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之后,继续说道:“尽管我计划的如此周,但还是疏漏了一点”

“什么?”

“我高估牛僧孺了”

“哈哈哈!”,李德裕开怀大笑。

“宣武节度使王彦威乃是郑州人士,转调皆在河南江北之间,水患历经无数,治理水患最是有一套。可惜牛僧孺独断专行,完没做把王彦威的话放在耳边,这样一来,他官民可都要得罪了!不日便会有参他的奏表从汴州传来,请阁老拭目以待”

另外一边,牛僧孺正在汴州刺史府大堂内急促的踱步。

今日一早,他的右眼皮便一直在跳,而到了傍晚,心里更是无由的慌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刚才有使来报,称四条官道已经清理大半,明日便可疏通赈灾粮与县、州城之间的道路,让之赈灾粮源源不断的运送进汴州各城。

牛僧孺刚松下一口气,惊雷便乍起,牛僧孺奔到衙门口,望着黑压压的乌云,右眼皮便跳的更凶了。

牛僧孺心里默念着:“不要下雨,不要下雨”

未至一刻,大雨便在轰鸣的雷声中降下来,浇灭了牛僧孺最后的希望。

牛僧孺急忙遣人往四方知会,令运粮队伍,修筑堤坝的队伍,以及各处聚集的灾民择地避难,以灾事。

可这使者刚遣出去,齐辉便惊慌失措的从府外奔来,呼喊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牛僧孺心里一惊,忙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齐辉回答道:“灾民与州军械斗,死伤无数!”

“什么?!”

牛僧孺随齐辉前往州军营的时候,双方还在大雨中厮杀,地上倒着无数的死尸,鲜血混在黄水里,显出黑色。

王彦威领着牙兵(节度使亲兵)驻马在一旁冷眼观望,牛僧孺拨马过去:“孟将军,你还不带人将军民分开?”

王彦威冷哼一声:“州军三千余,灾民五千余,都杀红了眼,我身边牙兵不过三百,如何分开?”

“这都是你的部下,如今滥杀灾民,你罪责难逃!”

王彦威闻言,一抖缰绳,枣红色的战马便打了两个响鼻,不安的踏转:“滥杀灾民?牛使相!你为收拢民心养出了一群刁民!他们枉顾国法、军法冲击军营,残杀士兵!”

“还是你!为了收拢民心,克扣军粮给刁民,又强迫军士饿着肚子去清理官道,以至于士兵哗变!”

“牛使相,既然你当初不听我等进言,如今便自己处理吧!”

王彦威一挥手,身后的牙兵突然擂鼓,声势震天。他向牛僧孺哼了一声,而后调转马头离开了。

王彦威的僚属见王彦威离开之后,便也跟随离开,只留下牛僧孺与随行的十几名神策军,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与雄浑的战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