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爆胎,常鸣吼了她一句是不是想害死他。这会儿语气森然,可能想制造一股威势,但失败了,颓靡的样子暴露惊弓之鸟的本质。

蔡堂燕没接话。她与常鸣交流实在不多,很难摸准他的路数,怕讲错一句话又触霉头。

那边常鸣也在观察她。蔡堂燕这人嘴巴笨拙,不灵醒,要是真想来他这边试探点什么,也许换个会勾人的妖精更合适?起码男人都喜欢奉承,被吹捧得飘飘然了,一不小心便说溜了嘴。

常鸣转开眼,“……护工多少一天?”

“嗯?”蔡堂燕不适应话题跳跃。

“问你呢。”

照顾她妈时她打听过,保守说:“一百吧。”

“回头算给你。”

“啊……”

那头回应的沉默是叫她自己消化。

蔡堂燕老早感觉常鸣喜怒无常,上一秒春风和煦下一秒电闪雷鸣,她不明白一个人伤到住院的程度为什么不通知家人朋友,偏要她这个近乎萍水相逢的人来照料。她没有信心给常鸣建议让他换人,而且他应该有一百个借口来堵她。也许除了近乎执拗的自尊心,没有其他可解释,对她这个误打误撞窥见他残缺的陌生人,常鸣是破罐破摔的。

“……但是我每天下午四点要上班,只能干半天。”

常鸣说:“那就半天。”

他们之间显然常鸣占了话语主导,他一沉默,帘子围出的小小空间也寂静下来。蔡堂燕的手机在他床头,不然还可以装忙,两手空空无所事事便不能忽视对面的人,他眼神定在一个地方。

常鸣瞄着桌板。

蔡堂燕:“我喂你……吧?”

常鸣:“嗯。”

蔡堂燕把椅子挪近,粥已经温了,她用塑料勺子刮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常鸣只坐得比她高一些,她找他的唇时那双眼睛也跟着进入视线范围。常鸣的眼睛比她的大,睫毛翘,眼瞳黑,挺漂亮,难怪钱冬薇会那样形容他,但被一直盯着就不自在了。蔡堂燕故意忽略,然而轮廓还模糊在那,无法避开,像宣纸上很淡的水墨印记。常鸣的嘴唇也不逊色,不薄不厚,唇形清晰,被粥水润出温柔的红色。

蔡堂燕连喂了几口白粥,常鸣提醒:“菜。”

“嗯?”她以为在叫她。

常鸣眼神指向另外一个打包盒,蔡堂燕恍然,从那碗香菇蒸鸡肉里挖了一块鸡肉送他嘴里,鸡肉太大块,菜汁从嘴角漏下,她用勺子刮上去,还有几滴流下,下意识就伸手去接了。完了擦擦手,又要继续喂,常鸣把骨头顶出来,只好递盖子过去。

常鸣吃相比蔡堂燕认识的男人斯文,也可能是无法自己动手,不能风卷残云。即使与一个人交谈再多,等见识到对方吃相时,观感会变得微妙,因为接触到最生活化的一面,觉得亲切了。而对常鸣和蔡堂燕这样亲密过又剑拔弩张过的人来说,便十分暧昧。

这可不是好征兆。蔡堂燕努力摒弃杂念。而常鸣看她跟提防敌人的枪口,不放过任何细微动作。在两人不明不白的关系里,还是他占了上风,虽然他的状况落了颓势。

这般静默着,一声低低的“咕——”挑断两人间无形拉紧的弦,是蔡堂燕肚子发出孤独的奏鸣。

喂到嘴边的勺子抖了下,粥水沿着他冒出胡茬的下巴,滚进敞开的衣领里。

常鸣两厢看看,一言不发。

在蔡堂燕的家庭里,从未有过忍气吞声的沉默,呵斥和棍棒是家规一样的存在,火山爆发一样的骤然。她触发的安静叫她压抑,她宁愿常鸣多说几句话,像以往一样拿她消遣也好,证明他好心情。

蔡堂燕只能拿过纸巾,轻轻帮他擦了外面的,再往里的,权当没看见。

喂完粥,护士来拔了他的输液管,常鸣压着针口说:“我想洗澡。”

他太久没说那么长的话,蔡堂燕一时听不清,常鸣重复便添了怒气。

蔡堂燕说:“洗不了澡吧。”

不说他一身淤青、残肢发炎,他现在跟独腿丹顶鹤一样,或站或坐都成问题。

“擦擦身行了吧。”她说完,才意识到这话的执行者得是她,“……行吧?”

常鸣嘴唇跟黏着似的,蔡堂燕也就当他默认。

“那我先去买点东西,一会回来。”蔡堂燕撩开一点帘子透风,匆匆走了。她话里除非必要,很少加入常鸣戏份,而常鸣也很少答话,在隔壁听来像自言自语。

蔡堂燕随便填好肚子,进了一家超市直奔内裤区。一整个货架花花绿绿的包装净是男模凹凹凸凸的造型,她看得晕头转向。

三角?平角?虽然在常鸣家住了近一个月,她连他穿哪种都不晓得。常鸣穿三角会不会显得娘气?想象不出。

180?185?蔡堂燕回想搀扶常鸣时两人的身高差,185吧,大了总比小了好。

于是她拿了一条灰色185码的平角裤。

又买了其他日用品,蔡堂燕用脸盆装着挎在腰间走回去。

常鸣又在里边讲电话,怒不可恕,骂起粗口,斯文外衣尽数扯去。蔡堂燕识趣没进去,在洗手间把内裤过水晾了。

常鸣的确大为光火,连电话那头的王琢和谢雨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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