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贴着地面飒飒跑过,卷起枯黄的叶向远处趔趄离去。昏黄的路灯在玻璃窗上洒下轻柔温和的光影,不知疲倦的飞虫还在绕着光柱游走挑逗。

林舒遇被笼罩在树的阴影下,周遭的冷气丝丝缕缕地从他袖口领间蹿入,像是严丝合缝的水流,怎么也无法挣开它的侵入。他吸了吸鼻子,拉过自己背后的帽子戴在头上,往广告牌后缩了缩。

药店外有只狗,也不认生,睁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他,欢快地摇了摇身后的尾巴。

他以前也想养一条狗,不用特别聪明,黏人就好。但是徐子琼并不喜欢这类带毛的生物,就连某次上街林舒遇摸了过路的一只边牧的头,他都要革令他洗上很久的手。

于是那点想法也都被放弃了,再加上工作迈上正轨,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也没有精力再去伺候一只主子。

那只狗似乎是想过来,但碍于脖子上的链子阻碍,只能原地蹦跳,林舒遇瞧了一会,不免有些心软,走上前想要去摸它的脑袋,就见那狗突然后撤一步,跳到了另一个人的腿上。

林舒遇默默收回了那只手。

站在那里的谢延身量修长,宽肩窄腰,一看就是实打实的衣服架子。即使手上还拎着一个与那身衣服毫不搭配的塑料袋,身上下也透着一种“我帅我走秀”的气场。

他惊讶地看了趴在自己大腿上的狗子一眼,拿药的手举在了半空,似乎还有点僵硬。那只狗正吐着舌头,一脸兴奋地和他对视着。

谢延怕狗。林舒遇心想。

谢延就这么静静地和那只狗僵持着,那张时常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那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金毛的脸上,眼底残留的像是害怕又像是警告,或许两者都有。

“嗤……”林舒遇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抵上自己的唇,想要掩饰自己偷笑的事实。

当他抬眼再向谢延那看去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他发现谢延的耳廓好像有些红。

像是刚出锅的藕粉团子,可爱极了。

林舒遇的心里忽然就涌出了一丝冲动,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教唆着他走上前去,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撩开谢延耳上散着的一撮头发,然后用手指轻轻触碰那只耳朵,去试探它的温度,

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抛弃了。

林舒遇蹲下身,对那只狗弹了个舌,示意它到自己这来。

失去束缚的谢延很快就放松了身肌肉,然后快速地走到它碰不到的地方。

林舒遇似乎还听到对方松了一口气,很轻,很快就散在了空气里,要不是他一直注意着谢延那边的动向,可能都听不到这一声。

狗狗这么可爱,酷哥怎么能怕狗呢?林舒遇玩笑似的想。

他摸上金毛的脑袋,掌心的触感十分柔软,让他忍不住顺势揉过它的耳朵。金毛吐着舌头,凑上前想要舔他,林舒遇从余光注意到谢延此时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猜想他估计也是和徐子琼一样,不喜欢触碰带毛的生物,自己如果真让它舔上一口,回去后估计就不只是上药这么简单了。

林舒遇这么想着,灵活地往后一退,避开了金毛的舌头,对谢延说道:“我们走吧。”

谢延低下头看着他的手,“嗯”了一声。

夜里风大,吹得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月光投在地砖上的清光明明灭灭,两人的影子也在路灯下不断纠缠。

林舒遇也不知道他们跑了多远,回酒店的路程似乎过于漫长。

冬日晚上没有夏夜的蝉鸣,也没有那么多的车声人声,除了偶尔刮过的风和相互摩擦的叶,几乎找不到别的什么声音,所有的夜色都是沉默的。

他们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街头,地上的影子时不时地撞在一起,仿佛它们的主人也有这么亲密似的。

许久,谢延开口叫他的名字:“林舒遇。”

他愣了一下。从认识到现在,谢延似乎都没有唤过他的名——也许是有的,在他的梦里,那是他唯一一次听到谢延叫他的名字,连语气都和现在相差无几。

林舒遇偏过头,疑惑地说道:“怎么了?”

谢延张了张嘴,呼出了一口气,白雾很快就融在了冰冷的空气里,就像一句到嘴边又咽回去的话。

“没有。”谢延摇了摇头,“我随便叫叫。”

林舒遇当然不会相信“随便叫叫”这句胡话,他本能地认为谢延最开始叫他的时候一定是想和他说什么,但不懂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不会和别人透露你怕狗的事的。”他这么打趣道。

谢延脚步一顿:“我不是说这个。”

林舒遇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薄纱似的云层低垂着在夜幕上滑过,像是在亲吻月色。

·

回到酒店时,林舒遇被烫伤的位置已经起了一个小水泡。谢延抓着他的手,盯着那块看了许久,眼神凌厉得像是要把它戳上好几个洞似的。

“你要是不给我上药的话我就自己回去涂了。”林舒遇说道,“你抓着我这么久,我都要以为你是故意像吃我豆腐。”

谢延的大拇指动了动,轻轻擦过林舒遇的手背:“还是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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