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第一次正式走入老宅,是在病愈一段时间后。

这一天休息,他却起的很早。

周伯在楼下煮粥,他盥洗好了下来,汤药已经煎好放在桌子上。

许卿拿起来喝了,周伯给他盛粥,侧身关掉蒸笼下面的火,“有枣窝窝,早起做得的,我再给您拌个菜。”

“不用,坐下一块儿吃吧。”许卿坐下来,拾起汤匙舀了一勺粥。

周伯将点心摆上桌,也跟着坐到桌前。

许卿吹凉热粥,一勺一勺喝着。

早晨的粥是很养身的十米粥,放了新鲜莲子和芡实,纯净水泡一晚上,再小火熬两个多钟头才煮成。

许卿并不挑食,但是格外喜欢汤水一类的食物。

周伯也是无意间才发现的,后来他想起,郁筠在彦家住的那一年,彦家饭桌上也是逐渐多起来了一些南方的汤粥和糕点。

许卿吃的不多,却很是文静,坐在那里舀粥时,总给周伯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长的如他妈妈一般美貌,可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都像极了曾经傲气凌人的彦家大少。

“今天陪我去一趟老宅吧。”许卿吃完了,勺子轻撂进碗。

周伯端着碗,神思还来不及回转,听到他话,便迅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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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宅他才知道。

一月二十一,是郁小姐的忌日。

十年前的这天,郁筠亡故。

那时他也在彦家,形影不离的照顾着病入膏肓的彦则之。

郁筠去世的消息在几日后传到老宅,彦则之听了,没有说一句话。

他躺在病榻上,对此绝口不提。

从那一天起,彦则之不吃药,不进食,不休不眠。

一月不足,他随郁筠而去。

彦则之气绝的那一夜,北京下起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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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卿站在厅堂前,望着这一室依旧华贵的装潢和摆设。

他的目光停驻在北面墙上,独悬于壁的那一张黑白照片。

启开皮制的手提箱,里面躺着裱好的,系着黑纱的,郁筠的遗照。

许卿踩着脚凳,在彦则之相片旁,将郁筠的照挂了上去。

周伯想上前扶他一把,才挪动脚,看到许卿立在那二人的遗照前,很轻地说着什么。

他离得远,没能听见。

其实许卿是叫了一声,爸爸。

他在说,我回来了,爸爸。

他在问彦则之,当年,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点?

他告诉郁筠,妈妈,你见到他,就把他欠你的,要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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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纸钱的时候,下人们支好火盆,搁了碳,许卿叫他们都下去。

金纸和元宝都是早备下的。

许卿拈起一把,撒在了燃起的炭火上。

他从手提箱里拿出最后几个物件,是几张单据,已有些泛黄,边角也磨旧的不规整了。

他一直收着的,收了十几年。

于郁筠而言,彦则之留下的东西,便是她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而对于许卿来说,在他窘迫童年里,这些泛黄单据的给予者,那个遥远的、不曾谋面的陌生人,是给了他一线希望,让他和妈妈能维持生计,活下去的人。

许卿曾迈着小小的步伐,将这一张一张的汇款单,无比小心地揣进怀里,带回去给妈妈。

他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从不会问关于爸爸的事情。

可他知道爸爸是谁,知道爸爸叫什么。

于是当他看到汇款单上,那个与爸爸的名极其相似的名字,他心里充满疑问。

即便疑惑,他也没有去问妈妈。

他不想让妈妈再哭了。

他还是个小孩,却有些偏执的认为,汇款单上的这个人,说不定比爸爸和他的缘分还要深。

他不一定就是个好人,因为那个叫彦家的地方,只做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瘦小的男孩把每一张汇款单据都仔细收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的小铁盒里。

他知道只要他活着,终有一天,能与这给予他一线生机的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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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一早就送了消息,彦堂之从商会出来,便直接来了老宅。

他进门的时候,祭奠已经部做完了。

炭盆熄灭了有一会儿,彦则之和郁筠的牌位下,摆上了新鲜水果和现做的贡品。

彦堂之远远地走进来,见了许卿,唇边很浅地带上一点笑意。

许卿打正位上站起来,迎着光亮,向彦堂之走了过去。

在两人相近之前,彦堂之已经探出手,熟稔地把许卿拉进了怀里。

“叔叔……”许卿呼吸一乱,落进他胸膛,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很是安心。

“我们回去吧,叔叔。”他嗅着彦堂之身上混着烟草的淡香味,觉得风有些寒,却又不想放开。

彦堂之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解下围脖给他戴。

许卿鼻尖上一点泛红,待彦堂之上过香,他转身走在前面,先一步出了老宅正堂。

彦堂之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随同。

一句没提,方才地上那盆炭火里,没烧完的汇款单上,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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