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阿树说的,他之前太排斥接触新鲜的人。

年轻的时候不屑于感情的将就,所以游景在陈召南那里耗了那么多年,演变成习惯,现在游景承认了,感情需要将就。

四月初的天气彻底暖了,街边的法国梧桐开得更茂盛,满街都是阳光熟透的气味。

游景答应了和陆樵在一起,他还没适应关系的转变,每晚上的员工就都知道游景谈恋爱了,对象是来过一次酒吧的陆老师,长得有点帅。

陆樵不太喜欢来酒吧,所以游景只带他来过一次,Kiki说想要认识老板娘,没能如愿,就在游景那里打听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游景一时答不上来,说感觉到了,自然该在一起,Kiki第一次看老板谈恋爱,还问他喜欢陆老师什么,游景想了想,认为他大概喜欢陆樵的安定。

陆樵生活细心,会做菜,每周末都有一桌丰盛的菜等着游景,他会规划未来,不抽烟喝酒,睡得很早,家里总是非常整洁,他可能有轻微洁癖,家里竟没有乱的时候,游景也是爱干净的人,多少自愧不如。

他几乎不生气,总带着笑,游景和他之间找不到任何的矛盾,就算有一点迹象,也会被他的笑容扼杀。

他简直是陈召南的反面。

陈召南喝醉以后除了脸红,和正常的时候一般无二,所以游景开门后看见陈召南,没有立即发现他的异样。

直到陈召南脚步虚浮地跨进门槛,游景才闻到浓重的酒气。

陈召南的脸想煮熟的虾蟹,红得可怕,眼皮微肿,他抬了抬手,把身后的门合上了,力气使大了,花瓶持续响了一会儿。

“游景,”陈召南开口,声音像磨在粗糙的石头上,“朋友过生,多喝了一点,因为去喝酒所以没有开车,想走回家顺便醒酒的,然后路过你的家,你说巧不巧。保安差点不让我进来,可是,可是我有你们小区的门卡,我差点和他对骂起来,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他是你们小区新来的吗?啊,既然我已经进来了,在楼下我向上望,看见你家的灯没有灭,于是我就想来看看你,游景。”

也不知道酒精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没有拖缓陈召南的语速,反而让他说话又快又密,像暴雨一样劈头盖脸砸向游景。

游景错愕,不知道该回答他杂乱话语中的那一句话。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游景回答,他想让陈召南坐,陈召南就安静地坐了。

游景扶着他的背,在陈召南的脊背和沙发之间,游景的手被夹住了。

喝醉的陈召南力气大了不少,坚硬的骨头压在手背上,游景没抽出来。

游景闭上眼睛,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掠过他的心尖,睁开眼,心上就失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东西,轻飘飘得难受。

“陈召南,起来。”游景压下嗓音,好像在生气。

每次游景生气时的声音,都像奔进了陈召南脑海中。

陈召南坐直了身体,岔开两腿,手肘撑在大腿上,他沉沉地喘气,室内只有他的声音。

“你喝成这样,我应该让你在我这睡一觉,但你把睡衣拿走了,我的家再不会有你的睡衣。”

游景拿烟的手是抖的,不抽烟好像说不出这样的话。

陈召南说:“不是要来住,我能回家。”

“少喝点吧,要不然就少说点话。”

游景的眉骨高,面孔冷硬,陈召南想去摸他眉上的伤疤,游景打开他的手:“得寸进尺。”

挺清脆的一声响,陈召南笑了笑,接近于自讽。

“最近我十分讨厌自己,只希望我不是陈召南,是狗也可以,草也可以,风也可以。我爸妈都想让我结婚,每天打好多电话,你说传宗接代操不操蛋?”

陈召南口渴了,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抹抹嘴边的水痕。

“听说你谈恋爱了,和那位陆老师。”

这件事迟早会传到陈召南的耳朵里,游景也不意外:“嗯,要祝福我吗?”

“祝福我们的友情走到尽头。游景,我真是输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和你联系了,哪天死了再让人知会你一声,过来参加我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