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出差前一晚,桑枕还在着急忙慌地收拾着衣服细软,光靴子就找出来八双,还想给他带上家里炒的茶叶。

段景看他挺着个肚子前挪后挪,伸手把他揽过来叫他别忙了:“过来坐着,不用你收拾。”东西早都装好了车,只有他到这时候还操心。

桑枕坐在他腿上动了两下,还想跳下去:“我看看还少什么。”

段景两只胳膊护着他不让他动:“别动,出汗了都。”

桑枕被按回他怀里,倚在他身上闷闷地说。

“你要走多久啊。”

段景这一行,快则两月,慢则半年,他只抚着桑桑的肩头说,很快就回来。

“我生宝宝的时候,你能回来吗?”他抬起头看他,圆圆的杏眼里隐约看出不安来。

他再愿意给他生孩子,自己也不过是个只凭着爱就往前冲的少年而已,又是头胎,怎么能不害怕。

段景紧了紧搭在他腰上的手,许诺道。

“一定回来陪桑桑生宝宝。”

桑枕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洗漱后躺在床上,享受最后一晚两个人的被窝。

“我走后,就劳烦夫人管理府内事务了。”段景成心逗他,忽然转过脸来,义正辞严道。

桑枕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

“放心吧,我会节省用度,不会入不敷出的。”他是段景的夫人,也是丞相府半个主人,一定要好好帮夫君管着家用。

段景不放心,桑桑一向愚笨,恐怕看了账也没什么用,于是又嘱咐道:“有不懂的就问王同贤,账本不必你费脑子去算。”

这次他出去最不放心的就是桑桑,上次好端端的人被悄无声息的带走就够让他短命了,这次要再出什么意外,他非活剐了王同贤不可。

王管家自从桑公子不见那事以来,一直战战兢兢,就差把头主动摘下来了,看着身边的老伙计都被遣走,自己告老的包袱也收拾好了。结果大人不光没让他走,桑公子也回来了。

他那张脸笑得和哭了似的,桑公子是回来了,可他不光没第一时间看到他,还让桑公子在后院扫了半个月的地!

老天爷,大人还留着他就怪了。

可段景不光留着他,桑公子回来后,大人还给他和带桑公子回来的管事一起升了官。

成了大管家的王同贤每天都怀疑大人要捧杀他,每天办事都如履薄冰,看见那个管事就绕道走。

这次大人出差,他王同贤查完了府里下人的户薄,里里外外把府里打着灯笼看了个遍,就差把米缸倒过来了。

段景也增派了两队侍卫在府内定点巡逻,桑枕的身边,不说八双眼,四双总有了。

段景心里还在盘算着是不是该给桑桑买个戏班子回来解解闷,旁边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夫君,你这次去做什么?”他想要关心夫君的工作,主动开口问道。

“肃清政风,体察民情。”把贪官抓一抓,顺便把六爷的人也带走。

桑枕又问,体察民情是和农民一起种地吗?

段景说:“差不多吧。”

看收成和下地可差太多了。

桑枕闻言叹了一口气,段景不解,问他怎么了。

桑枕慢慢地说:“你那时下狱的时候,我就想着,等你出来,我们就回乡下,你种地,我给你洗衣烧饭。”

段景回忆了一下,不由得笑了。

他和桑桑第一次见面时,似乎他也说自己会烧饭,会给自己暖被窝,还会给自己生孩子。

现在桑桑真的在被窝里躺着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是他们的孩子。

“你要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就好了。”桑枕闷闷地说,这样的话,他也不必为了夫君有掉脑袋的可能而担惊受怕。

他可以挎着篮子去街上买菜,回来烧一锅香喷喷的汤,家里养着一条狗,或许还有一只下蛋的鸡。

过节的时候,他就和夫君出去,可以拿着一袋栗子边吃边走,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要是我们有下辈子,说不定就是普通人家了。”桑枕很相信这些因果缘分的论调。

段景将这个宝贝搂在怀里,想了想,回答道。

“下辈子你家爷也会走这条道的。”

“为什么?”

生在普通人家,一条命攥在天手里,老天爷不下雨,皇帝不批粮,天就塌了。

有多少农民被天灾饿死,就有多少农民被重税压死。

生在官家,命也攥在天手里,一道旨能把你捧到天上;也能把你踩到泥里,烧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他现在不是一条命了,他身上背着无数人的命,有贪官污吏的命,也有其株连的几族无辜之人的命;有十恶不赦之人的命,也有政治牺牲品的命。

这些人,有的是由他直接或间接下令处死的,有的可能只是连环交锋中被误伤的一环。

可谁能说这些人可怜,那些因为重税重工而家破人亡的百姓,在官情纸薄的阴私交易中被打落的,腰杆比家室硬的正直新官也可怜。

段景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如果要有人来攥着这些命,他要出来。

有些命如琼花却易折,有些命如苇草般低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