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枕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醒过来时半边床空空的,他穿上外衫去书房找段景,却没找着人。桑枕以为大人又有什么公事去忙了,有点失落地看着桌上的镇纸。

底下压的那些文书还是墨没干的样子,他看了几眼,好多字都不认识。

桑枕默默地出了书房,想去园子里喂喂永德,这只段景养的鹰倒是很亲他。

结果他刚走到连廊,段景就从那头走了过来。

桑枕欢呼了一声,跑过去拉他的手:“出去玩吗出去玩吗出去玩吗!”

段景看他这么高兴,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向桑枕解释道。

“我订了福满园的位子,给你挑的戏。”落难书生和宰相女儿的戏本子,听说是最近兴起来的。

虽然本子一听就够小女儿的,但要是他乐意看,戏班子也就没白请。

桑枕啊了一声,不解道:“我们不是要去逛夜市吗?”

段景也不明白了:“什么夜市?”

“你说的晚上出去逛,难道不是逛夜市吗?”桑枕看着他,认真地问。

段景愣住了,难道桑桑要逛那种人挤人的夜市?他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既吵耳朵又吵耳朵。

桑枕理所应当地说:“晚上就是应该逛夜市啊。”

段景直截了当道:“不去。”

然后又补充道,“我订了楼上最好的位置,现在就走。”他还留了房间,最好是听完戏顺便把他办了,就当是补偿他的耳朵。

桑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不肯相信他不去逛夜市。

可段景除了在床上纵容他,别的时候却是一点也不听的,他没再让他说话,叫桑枕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段景坐在他旁边,没话找话地说今晚的戏多么好,是哪里的名角,定的饭菜又是如何如何。桑枕只低着嗓子嗯了几声,兴致不高的样子。

段景刚要说点别的什么,却看见桑枕掀开布帘向外望,回过头来兴冲冲地冲他说:“大人,外面有人在耍杂技!”

段景没接话,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三秒,他率先败下阵来。

段景冲前头喊了一声停下,下了马车,然后掀了帘子让桑枕下去。

车夫有点懵,挠着头问大人怎么了,被他没好气地堵了回去。

“哪来的回哪去。”

于是车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拉着空车回去了。

夜市上人头攒动,新奇的玩意一个比一个多,彩色的灯笼挂满了树,街上往来的人在各式小摊上走走停停,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快震破天了。

段景走在桑桑旁边,揽着他的肩,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就一条街,这么多人在这下饺子,他感觉自己耳朵快聋了。

尤其是这不听话的还到处乱跑,哪里都要看看,等到挤不进去,自己又要给他扒拉开人,实属麻烦。

这时候管家得了回来的车夫的消息,赶紧差了两个腿快的家丁,跑到集市上寻段大人,段景看见两人,叫他们提着东西。

“你要吃什么,叫他们去买,不必挤过去看。”

段景听着耳边那些“几双鞋垫卖几钱”的斗嘴,实在没耐心了。结果他话还没说完,桑枕就一伸脖子往前跑了。

还没等他将他抓回来,桑枕就和条小泥鳅一样又钻了回来,拉着他的手高兴地说。

“夫君,那里有套环的!”摊上还有一只小兔,他想要这个。

这时候段景看见他的一个侍卫可怜巴巴地蹲在树上,想下脚又没地方的样子,于是他拿出小哨吹了两下,果然对方看见了他。

两人互相打了个手势,段景就做出不必多说的动作,叫他回去了。

一低头,桑桑还在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错过了什么的段景挑了挑眉毛道。

“累了?”

桑枕摇了摇头,冲他甜甜地一笑:“我们去套环好不好啊?”说罢就拉着他往前走。

到了摊位前,拿着铁环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无非是说些什么十文三次的废话。段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地上,一张大绒布上零零散散摆了些土气的玩具和劣质的瓷器,倒是有几个在笼子里的活物,但也不怎么精神。

他要他站在这儿,被一群吆五喝六的闲人围观,然后用那个铁环套这些破烂?

他对上桑枕充满期待的眼睛,薄唇无情地吐出几个字。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