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钟煦回了宿舍,直奔盥洗间。

他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冷水兜头浇下来,也无法抑制住突突狂跳的额头青筋。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抬起头,对着镜子后那个满脸水渍的自己咧出个奇怪的笑。

然后,他一拳砸了上去。

强化镜面瞬间出现一小片蛛网状裂痕,沾着丝丝点点的血迹,扭曲了镜子后那张本来漂亮却无神的脸。

他抽抽鼻子,开始低头洗手。

水流很快将拳峰处的血迹冲干净了,可他依旧不肯停下,像要搓掉一层皮似的,手指都发白起皱了。

直到室友打完球回来,才发现不对劲,把他从水池前拉开。

“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把镜子砸了呀?”

“不小心绊了一跤,摔镜子上了。”

通往卫生间的门槛确实修得有问题,经常绊脚,室友就没有多想。他从抽屉里翻出前段时间打球擦伤包扎剩下的绷带和碘酒,给钟煦简单消了下毒,然后用绷带把他的右手缠了几圈,手法相当专业熟练。

“谢谢,”钟煦说,“镜子我明天换好。”

“甭客气。”

室友把毛巾甩在肩上,换好拖鞋,拿上澡盆、洗发水和沐浴露,去宿舍楼对面的公共浴室冲澡。

没多久,他回来了,对钟煦说:“镜子的事,我刚才顺带在楼下宿管科登记报修了啊。”

“好,谢谢。”

钟煦正在从书包里往外掏学习资料,右手的绷带缠得有点紧,限制了手指的活动幅度,动作因而略显笨拙。

“对了,刚才洗澡的时候听说今天图书馆里有人往一个学长包里丢死老鼠,”室友边擦头发,边和他闲聊起来,“你天天往图书馆跑,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钟煦手一顿,面不改色道:“嗯,好像是。”

“真够恶心的,”室友说,“不过这人胆子也真够大,图书馆那么多监控,也敢干这事,被抓住那不就完蛋了吗!”

“啪”的一声,钟煦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唉哟,你手不方便,我帮你。”室友热情地过来帮忙,看他脸色惨白,嘴唇也在微颤,不禁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钟煦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有气无力道:“低血糖犯了。”

室友知道他这是老毛病,所以钟煦兜里常年备着几块糖。

果然,他从钟煦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奶糖,剥开喂进他嘴里。钟煦缓了几秒钟,才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图书馆监控……”

“哦,你说那个啊,我也不知道。”室友煞有介事地说,“但好像听说那个学长吓得不轻,已经找人去查了。最关键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钟煦白着张脸,问:“什么?”

“关键是那个学长叫柯俊远,听说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有钱得很。咱们学校的体育馆还是人家捐款重修的,你说他被人整了,那姓柯的能随便算了吗?”

钟煦脑子里嗡鸣一片,已经听不进室友给他科普柯氏作为本市的房地产大鳄究竟有多大钱权势力了。

现在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

当时明知道丢老鼠这种事是不理智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强烈的报复冲动。

是柯俊远有错在先,羞辱他的。

——他如此说服自己。

所以他往柯俊远的书包里丢两只死老鼠,恶心一下对方,也算不上什么。比起自己所受的屈辱,这点恫吓,根本不值一提。

报复,好像在短时间内成为了他的一种执念。

身体已被性格的阴暗面完掌控,所以尽管大脑的一部分在疯狂呐喊让他停下,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做了这一切。

“这事啊,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我倒是好奇干这事的神经病得背个什么处分,搞不好连学都上不成。”室友兴致高涨地推测道。

钟煦想,柯俊远那么恐同,应该会把他往死里整。

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与焦虑中。

晚上,钟煦躲在上铺的帐帘后,盯着天花板晃动的光影,惶惶不安了一整晚。

接连几天,他甚至连宿舍门都不敢出。

导师给他打电话叫他去帮忙修改一个室内设计方案,他也以生病为理由推脱掉了。

但图书馆事件,一直没有后续。

就好像悬在头顶的一把铡刀,迟迟不肯落下,让他内心无比煎熬。

终于鼓起勇气向室友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室友告诉他:“这事说来也是奇了,听说保卫科那边支支吾吾的,不肯让姓柯的看监控,后来实在拦不住,再去看,就发现监控没了。奇怪吧?”

“没了?”

“听说是被人彻底删除了,”室友不无可惜地说,“这几天你生病,可是没见到校董会那帮人都来了,一个个点头哈腰地给柯俊远赔不是,这事才算完。”

钟煦不敢相信这事竟如此潦草地了结了。

“就这么算了?”

“监控都没了,还能怎么办?”室友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那人也真够走运的,这都能被他逃过去,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阴谋,没准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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