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京城满腹经纶的太傅尚且拿他没办法,更何况一个胡人。

可口舌之快到底是口舌之快,战事逼人,城中将士一个一个倒下,胡人连番几轮攻城下来,岑夜阑和元徵都疲惫不堪,几乎麻木。

二人挨墙坐着,脸上带了血,握着武器太久,手臂都隐隐发酸发痛,墙上到处都是胡人或大燕将士的尸体。

二人安静地坐了会儿。正当寒冬,天色也亮了,阴天,苍穹浓云压城,沉甸甸的,透着股子压抑。

岑夜阑揭开水囊灌了口水,水是冷的,滑过喉咙如刀子,让人顿时清醒了几分。他将水囊递给元徵,元徵看了须臾,不知怎的,竟有些受宠若惊。

岑夜阑说:“不渴?”

元徵当即回过神,伸手将水囊抓在了手里,说:“渴,渴坏了。”

他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冷不防地,被冻得抽了口气,可想起这是岑夜阑喝过的,舌尖忍不住舔了舔冰冷的壶口。

壶口像要冻僵了,又冷又硬,如吻刀,远不如岑夜阑的嘴唇柔软。

岑夜阑说:“殿下知道是谁要置你于死地么?”

元徵愣了下,道:“想我死的人多了,不过,能有这样手笔的人,老五吧。”

他看着岑夜阑,突然笑了起来,说:“老五你记得么,我五哥,五皇子。”

岑夜阑道:“有些印象。”

元徵说:“当年他纵马长街,你杀了他一匹好马,记得么?”

岑夜阑点了点头。

元徵笑道:“他小气得很,你当年杀了他的马,他记了好些年。”

五皇子的母亲贤贵妃出自京中世家程家,握有实权,五皇子一向颇为跋扈,和元徵素来不对付。

岑夜阑却突然想起少时的元徵,他那时还小,却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可彼时岑夜阑初至京城,处处小心谨慎,对这位深受帝王恩宠的皇子恨不能敬而远之。

二人都安静了下来,元徵没头没脑地说,“老五想当太子,他把我视为他入主东宫最大的绊脚石。”

他嗤笑了一声,“我才不想当什么太子。”

岑夜阑说:“那殿下想做什么?”

元徵道:“当个闲王,纨绔浪荡子。”

岑夜阑:“……”

“我原本想等我回去,就让我父皇给我块封地,离开京都,”元徵说,“那个位置谁愿意坐谁坐去。”

岑夜阑偏过头,少年脸上狼狈,还有未干的血迹,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桀骜,又有些落寞。

元徵说:“我若真做了闲王,”他话语一顿,转头就和岑夜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元徵嘴唇动了动,他想说,我若做了闲王,你同我一道去封地好不好?

可话还没说出口,远处又是马蹄声,二人神色一紧,倏然站起了身,元徵说,“又来了。”

岑夜阑没有说话。

突然,元徵目光一凝,道:“不对,那个旗——”

岑夜阑蹙紧眉头,说:“舒丹?”

二人对视了一眼,舒丹分明在上渭,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可来不及多想,城中不知何时起了烟,火舌吞吐,竟在城中慢慢蔓延开来。

一个将士踉踉跄跄爬上了城,满脸惊恐地急报道:“将军,有将士叛变,打开了北门,胡人入城了!”

元徵和岑夜阑霍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