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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吴县徐家。

蔡妙真和女儿徐璧君正在堂屋做针线,外边一阵嘈杂。

仆人高喊:“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1

门开了,徐有贞风尘仆仆地走进屋。仆人为他提着行李。

蔡妙真和徐璧君放下针线,迎上前去。

“相公1蔡妙真又惊又喜。

徐璧君:“爹!您可算回来了1

母女两人都喜极而泣。

“我回来不是好事吗,”徐有贞道。“你们哭什么?快坐下1

蔡妙真问:“朝廷赦免相公了?”

徐有贞道:“石亨事发,皇帝下旨,凡是受他陷害的官员,一律赦免,我也名列其中。”

蔡妙真高兴得语无伦次:“回来就好,回来就好1

徐有贞道:“不过,回家是回家了,皇帝尚未给我平反正名,也没有恢复我的官职。”

徐璧君道:“爹,伴君如伴虎,那个官您还没当够吗?做个布衣百姓,有什么不好?”

徐有贞道:“你爹刚刚五十三岁,正值壮年,报国之心未泯,若是有机会,还是想再干一番事业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蔡妙真道。“璧君,赶紧让厨房做饭,加俩好菜,我们给你爹接风洗尘1

“好嘞1徐璧君转身跑向厨房。

入夜,徐有贞和蔡妙真躺在寝室软和的床上。

“回家的感觉真好1徐有贞感叹。

“这三年,你在外边没少受罪吧?”蔡妙真问。

“受罪算什么,”徐有贞道。“你男人是干大事的,不怕受罪。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你好不容易回来,就先放下你那个四方之志和不已的雄心吧,咱们一家人好好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行吗?”

“是啊,过日子。我不在的这三年,你们娘儿俩无依无靠,一定很不容易吧?”

“多亏士权常来家里照顾。”蔡妙真道。

徐有贞不言声了。

蔡妙真问:“怎么不吱声了?你当初不是应允,把璧君嫁给他吗?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品行高洁,遇事有担当。咱家璧君跟了他,不吃亏。”

“只可惜士权因为我的案子坐了半年牢,虽说最终也放了出来,可毕竟有了污点,这辈子休想走仕途了。”时过境迁的徐有贞显然是后悔了。

“那有什么,”蔡妙真道。“就做个平头百姓呗,这没啥不好。”

徐有贞道:“我回来的路上,在南京遇见了山西布政使司右参政祝颢,你认识的,也是咱苏州人,老朋友了。”

“记得,他怎么了?”

“祝颢有个儿子,叫祝瓛,一表人才,好学上进。祝颢说,想与咱们结为儿女亲家。”

“你答应他了?”

“能不答应吗?璧君是你我四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个,我一向最疼她,咱们必须让她过上好日子。”

“那马公子呢?”蔡妙真问。

“孟子云,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

“还有后半句呢:惟义所在。这么做算得上义吗?”

“反正为了女儿前途计,只能选择祝家公子。”徐有贞固执己见。

“璧君会答应吗?咱家这闺女一向重情重义。她今年都二十岁了,这些年媒婆踏破门槛,她一律不见,心里只有马公子,就等着你回来,给他俩完婚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由不得她。”徐有贞一旦做出决定,便要坚决执行到底。

“这话我可没法向闺女开口。”

“回头我亲自和她说。咱们这是真心为她好,她日后会明白的。”

蔡妙真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曹吉祥和曹钦面对面地坐在家中,两人都一脸沉重。

曹吉祥道:“忠国公全军覆没。看来皇帝是在算总账。依为父判断,很快就会轮到咱们曹家了。”

曹钦道:“爹爹不必兔死狐悲。忠国公败就败在他侄子石彪身上。这家伙忒张狂了,把大同的部下弄到京城来,跪宫门,皇帝不怒那才怪呢。”

“前车之鉴,这种低级错误你可不能犯啊1曹吉祥嘱咐。

曹钦道:“放心吧,爹,儿子可不像他那么没脑子。不过通过这件事,一些人也彻底暴露出了嘴脸。”

“逯杲?”

“忘恩负义的东西!爹爹提拔的他,忠国公也待他不薄,一直把他当自己人,没想到他翻脸如此之快,把忠国公往死里整1

“小人喻于利,哪头势大往哪头靠呗。他不是因此而升官了吗?终于尝到了甜头1

“这孙子是明的,不好对付的是暗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是说……?”

“李贤,”曹钦道。“这家伙忒阴了,没少给皇帝灌迷魂汤。”

“此话不假,可如今皇帝十分信任他,对他言听计从。当初我们小看他了。办徐有贞那回,若是再坚持一下,不对他网开一面,彻底逐出京师就好了。”

曹钦道:“谁让你们心慈手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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