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醒了!”

被修缮好好的木屋隔绝了凛冽的寒风,寂九感到了久违的暖意,他刚睁眼,便见曦日初升,光晕洒落在她的发旋,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他心中骤然生起一种贪念,他想独占这种美好,期限是永远。

“小九,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我要听实话。”少女板着一张脸,试图在他面前竖立起长姐的威严。

不过寂九也没打算隐瞒,将那群少年包围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不过省略了一些污言秽语,怕脏了她的耳朵。

“阿姐放心,他们也没讨到半点好处,那些人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都起不来。”

闻言,少女手中的药瓶骤然坠落在地,“你说什么?你……你打了他们?”

“有什么问题吗?”寂九对少女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他行事一贯睚眦必报,更何况是旁人主动招惹他,他不还手,难不成就硬生生挨打?笑话!

如果不是这具孩童身躯太过孱弱的话,那他们五人,早就成了五具死尸了。

少女将他从床榻上扶起,“快,小九!忍着些,穿上鞋,随我去那户人家道歉,认错……快——”

寂九甩开了她伸来的手臂,墨瞳里写满了不解与失望,他质问道:“为什么要去认错,我有什么错?”

“他们有父母,而我们没有。”

“他们家是村里最大的富户,雇佣了不少打手,而我们,只有一间勉强可供蔽护的小木屋。”

“他们碾死我们,比碾碎地面随处可见的杂草还要容易,而且,没有会为两个孤儿的死亡强出头的。”

少女平静地叙述着理由,一点一点的,将她所理解的残酷的世界规则在少年面前剖析开来。

“与其让我活得跟你一样,像个杂草似的,没有半点尊严可言,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他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却硬忍着没有表露,只是微扬着下颌,目光如寒刃,坚硬而阴郁。

“那依你所说,活活被人打死,就死得很有尊严是么?!”她想起了一夜的火光冲天,朱楼倾塌,以及无数在死亡面前无助的嘶吼声。

她主动握紧他的指尖,沉声道,“不,他们只会将你的尸体用破烂草席子一卷,扔去山野里,任油野狗鹜鸟啄食,连半分痕迹都不会有。”

“小九,死亡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不是脱离痛苦的捷径,而是,让在意你的活着的人,加剧苦痛的穿肠毒药。”

“毒药?可我这人,正好浑身上下,骨血之间,全是——”寂九嗤笑一声,可“剧毒”二字尚未出口,便听得一声巨响,那被修缮过好几次的小木门,终是承受不住重击,轰然倒地。

尘土消散,两人寻声望去,见数名握着腕骨般粗长棍的壮丁围堆在门口,一脸凶恶。

“你们是谁,为什么闯入我家中?”少女下意识挡在他面前。

“就是你这么个小杂种,敢伤了我儿?”一名膀大腰粗,满头钗翠的妇人从壮汉后走出,仗着力气,将纤弱的少女一把挤开,想拧着寂九的耳朵,将人给拎出来。

“别伤我阿姐!”

“小杂种,老娘不打她,老娘就是来揍你的!”那妇人将寂九一个提拉,扔在雪地里,指挥着那些壮丁,“给我上,打死了,算我的!”

“郑大娘!求求你,别打小九,他知道错了,小九,快跟大娘道歉!大娘最是心善,不会伤你的!”少女拽住妇人袖摆,却被她嫌弃地甩开。

“别碰老娘,脏死了!”妇人着急地拂过衣袖,生怕上面沾了丁点的泥灰。

“我不,我没错!”他依旧嘴硬。

“小杂种还敢叫嚣,给老娘打,打折了,打死了,工钱翻倍!”

“不要——”

木棍重重敲在骨肉上,发出沉闷的叫人觉得窒息的声响。

寂九却并未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疼痛,他怔怔抬头,发现那一棍,敲在了少女的肩头。

“你……”

“小九,别怕。”她面色惨白,看向他的目光,却是温柔的,“阿姐会保护你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小贱蹄子拉开,继续打!”妇人皱眉,要不是她大儿子看上了这个干瘦丫头,她早就吩咐工人们一起打了。

如今真是麻烦!

一名壮汉将她从寂九身旁硬生生扯开并将其禁锢住,令她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起了细雪。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雪地里,渐渐有殷红色的血液洇开,浸染每深一寸,男孩的呼吸,就减弱一分,可那木棍拍打而下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轻。

少女喊哑了嗓子,眸光被血色一点点染深,她用牙撕咬着壮丁禁锢她的那只手掌,趁那人吃痛,下意识松手时,朝木棚里冲去。

“快,拦住她!”

她从小木棚冲出来时,手中紧握着一把菜刀,寒光凛凛,磨得很新,她朝妇人扑去,菜刀死死抵在妇人胸口。

“是,我们的命轻贱,可您的命尊贵着呢,快让他们停下!”少女执刀逼近一寸,眼神狠戾,“否则,大娘就只好陪我们姐弟一块下地狱了!”

“你……你这个疯子!”妇人被她的眼神骇住,“快,快停手!”

壮汉们收棍停下,似乎想上前。

“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少女眼底杀气四溢,那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让他们立刻滚,不然,我不介意随你一起死!”

后来种种,寂九一概不知,他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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