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杏给了她这个台阶下,君娉婷自然借坡下驴,忙不迭道了一声“是”。

便闻得独孤杏幽怨凄冷的声音:“杏树不详,开出的花苍白无色,寡淡薄顔,结出的果子苦又涩。生来不喜,结果无意,植这种树有什么好呢?”

君娉婷:“……”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台阶吧,是悬崖峭壁才对。

叫别人怎么接话。

张牵不是说传闻中独孤杏活泼开朗,仗义侠气,是英姿飒爽犹酣战的女英雄吗?这英雄怎么像是深闺怨妇一般?

她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石榴好,长势喜人,花开朵朵,到了九月便能结果。石榴汁水饱满,香甜可人,颗颗粒粒宛若红玛瑙,有多子多福之意,植这个好。”

独孤杏道:“这是异域石榴,只开花不结果。”

君娉婷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这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独孤杏好似没觉出这种氛围,将膝上的毯子往上拢了拢,手中抱着一只圆滚滚大红脸蛋的瓷娃娃,对君娉婷道:“夜深了,我该回房了。”

“我送您回吧。”

说着,君娉婷主动推动了轮椅,余光看了毯子上的花纹一眼。

这种刻丝暗纹款式的水蓝色银镧边毯子在蜃海当真不多见,君娉婷从太平街走了一路,每个衣料铺子里都没这种款式。

还有独孤杏手中光滑如玉般的瓷娃娃,这种烧制的工艺,君娉婷记得好像是伯洛国的工艺,从前在宫中她的库房里就有一套,不过不是瓷娃娃,是十二生肖。

“这瓷娃娃真别致。”君娉婷道。

“是最近巽真给我找来凉手的,内中空空,很清凉。”

一边盖着毯子,一边要用东西凉手,这独孤杏还真是有些怪。

君娉婷道:“不像是蜃海的东西。”

独孤杏对于这些不怎么在意,只道:“大约是从海外来的吧。”

君娉婷若有所思,海外来的东西,是从无梦人那儿得的,还是从那艘大船得的呢?她倾向于后者。

独孤杏有机会从无梦人处得到物什还算正常,但巽真不过是伺候独孤杏的一个姑子,只怕接触不到无梦人。

不知道巽真跟那艘大船到底有多熟悉?

要是无梦人这条路子走不通,也可以想想办法坐大船回去,只是时间就要很久了。

进了房间,君娉婷扶着独孤杏坐到床上,才第一次看清她的正面样貌。

灯下看美人,最为悦目。

只是独孤杏这美人真像她自己所说的,杏花一般寡淡凄冷,能够看得出来,她画了眉抹了口脂,眉如长柳,唇色嫣红,掩盖了她本来的幽怨凄冷之感,却更给人一种浓烈之凄艳,本色掩去,徒留浮着的斑驳彩痕。

独孤杏自灯下投来视线的一瞬间,让君娉婷产生一种身在屋中,被冤死的千年厉鬼在暗中窥视的感觉,一瞬间鸡皮疙瘩就爬满了背脊。

她举着灯台,将其他的那些都一一点亮,顺着珍珠帘子往茶室的方向走,发现茶室和卧室相接的地方放着一尊雕花如意纹落地钟。

君娉婷用手指触了触,是铁器的质感。

“独孤前辈,这也是巽真姑姑为您找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