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道。

“道长真是为了盲奴而来?”

“难道葛老爷还怀疑我是官府派来的人吗?”李伏青长笑一声,语气中故意流露出几分讥诮与对官府的不屑,“葛老爷觉得区区官府,那些许的官粮,就能让我被一世俗官员驱使,成为他们的下属?”

“老夫怎会这么想?”葛老爷笑呵呵说着,心里却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在他见识过李伏青的本事之后,这样的想法便从脑海之中消退了。

“既然道长对盲奴有兴趣,老夫也不妨成人之美,最近刚进了三个新的盲奴,可以带道长去瞧瞧。”葛老爷故作大方道,“道长若是看上哪个,随意说,老夫今夜便送到道长房中。”

所谓盲奴,顾名思义,便是目不能视的奴隶。

许多有闲有钱的大户人家,偶尔有些见不得人的兴趣,不便被人看见,或者说,不信任健全的人,自然而然,就因运而生出这样畸形的产业。

在葛老爷被称作葛才纶之时,他跟那位经商之人学的特别的本事,便是如何将人双目毁去而不伤人性命,更不损害“货物”的面貌。要知道,如今这个世道,治病的伤药格外高昂,寻常人多半买不起,要想毁人双目而不感染致命——难。要想要毁人双目丝毫不损人外貌,更是难上加难。

这也就是葛老爷能够财运亨通、把持此道商运的秘诀了。

“盲奴……一生至多只能活到三十岁,是一种残忍且毫无人性的买卖,我认为,那位葛老爷,便是这猪笼丘中买卖盲奴的暗中头目。”绿峒窟中,唐昭缓缓与众人说出这北地黄沙之中的残酷勾当,听得人心头漫上一股寒意,宛若一只多足冰冷的蜈蚣缓缓爬过。

“所以说,陆生的爹就是被抓去制成盲奴了?”

君娉婷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他的双手粗糙,布满疤痕,指缝里是肮脏的灰尘,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膝盖,用力之大,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感到痛楚。

这少年被吊了许久,君娉婷与姜玄祁商量之后,便和唐昭一道将这少年放了下来,当然,前提是他恭恭敬敬道一声“对不起,我知错了”,唐昭反正也没丢银子,并不与这小孩儿计较,拍拍手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

陆生最开始很不情愿,在这里活着,他们这群野狗般的孩子去偷去抢去掠夺,是他们的本能,被逮到就要吊着被打,这是常事,他被人抓到,被狠狠揍一顿是他活该,同时,对这些外来人自然而然的敌意也是天性。

毕竟,来这里要买走曾为他们之中一员,后来被做成盲奴的同伴的都是外来人。

这般坚定不移的骨气与对外来人的强烈敌视,毫无抵抗之力拜倒在一块烤饼之下,陆生狼吞虎咽将烤饼喂到肚子里,毫无羞耻感地跟着君娉婷进了绿峒窟,大刺刺坐到地上听着他们说话。

直到葛老爷富丽堂皇的宅邸中揪出一只黄毛妖怪的事传来,才让这少年生出一种别的神情。

“照这么说,那位李伏青道长还真的是个能人?”君娉婷听完暗探传来的消息,心说这位道长莫不成也是个修行之人?

“是不是能人我不清楚,但是,是个贪财鬼倒是实实在在,她在葛老爷宅中做了这一次法,您猜猜那个铁公鸡被她拔下了多少?”唐昭抖抖眉毛,脸上每一道线条的轮廓都能透露出他对那个贪财骗子的满满鄙夷。

“好财又不是什么罪过,何必这样说?她从葛老爷那儿拿了多少?”

“足有一千四百多两。”唐昭道,“猪笼丘中一个盲奴的平均价格也就在四五十两之间,最贵的也不过八十两,这一千四百两,是多少个盲奴的命换来的!她上下嘴皮子一动,葛老爷少了这么多银子,还不得拼命再赚回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问题的症结,还是出在葛老爷身上。”

“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黄昏,她刚擒了那所谓的妖怪,便被葛老爷带着去挑盲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