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冲进小殿厅内坐下,狠灌下一口茶,才道:“我叫影五替我了,”说罢,他盯着影七看个不停,影七一头雾水,影一却给了他一脚,“你若没正经事便跑回来,小心被统领知道拖你去刑狱司。”

内廷六卫随侍皇极殿,是极荣耀与小心的事,如何能任影六这般胡来。

影六嗯啊点头,冲影七挤眉弄眼,小声道:“你跟皇上那事儿,是真的?”

影七一滞。

若他问的事是那件事,他宁愿影六永远不要跟他说话。

影六将他上看下看,摸着下巴,眼睛转个不停,最后一脸恍然大悟道:“难怪,影一你发现了没有,小七背转过去,与少……那位,像不像?”

他没个正形,影一今日一直在准提宫中训练新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了影七一眼,低喝道:“慎言!皇上的事,岂容你说三道四。”

“诶你急什么,”影六靠坐在窗边,手里的茶水随手往后一倒,而后茶杯扣在桌上,“这事宫里都传遍了,连太后老人家都过问了,宫里那些个内侍丫鬟你一嘴我一嘴的,还差我这一口么?”

什么——!

影七心里的石头突地蹦起来又掉下去,差点没把他心脏砸破了。

那天,皇上明明是随性来准提宫,身边并无宫女内侍跟随的!

他捏着手里的腰牌,僵在原地。

影六见他面色有异,当他经不得自己的玩笑,忙虚掴自己两下,看看左右,小声赔罪道:“我就是回来路上听了一耳朵,随口说说。”说罢,虽好奇,但也没好意思问影七昨日到底是何情况。

左右不过些风风雨雨,陛下这些年背的好少么?

不过,影六凝神看向影七削瘦秀美的身形,眼中划过一丝深思,随即摇摇头,大概是他想多了吧。为了更好的护卫主子,影卫与主子身形相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陛下一向不喜人近身,寝宫内侍都寥寥无几,这般对影七,看来是没有介怀影七失职一事,反倒爱屋及乌了。

那厢影一从影六话中猜得事情大略,沉思片刻,低声劝影七道:“你往后每日都要在雨霖殿任职,且好好随侍皇上,陛下多智,随心之举亦有深意,你若意会不出,便三缄其口,谨遵圣意。”

他生性沉稳,不若影六那般事情只看表面。陛下谨慎,如今却不避人耳目与影七亲昵……影一联想如今朝中复杂局势,心中迟疑,莫不是南楚联姻一事迟迟未决,陛下心系少将军,因此这般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他这番话叫影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拿过影七手中的腰牌,看着正面右角刻的雨霖二字,道:“真没想到你能去雨霖宫,没与你讲过那处,我现在说与你听,陛下几处避讳,你莫要触了。”

两人一个是把影七捡回来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的人,一个是相处多日从白纸一张把他教起的人,都对他颇有些亲近,因此话都说的贴心中肯。

如若不然,这般妄自揣测圣心,已是有些大不敬,换了旁人,他们断不会这样轻易脱口。

影七靠在窗边,一时也怀疑自己小题大做,他没有告诉两人昨日皇上与他说的……那般轻佻的话,竭力静下心来,听影六讲话。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慈晗宫。

前殿内,沉香静雅,余袅生烟。

明嬷嬷起身,向殿中两位主子行礼之后,躬身退下,来到置放香炉的小案旁,处理香灰,重新熏起新香。

新香重燃,殿里传来几声男子的低咳,明嬷嬷有些圆润的脸上温和的表情未变分毫,轻轻捧起香炉,将其放置在最适宜的位置,才在太后的示意下退出了殿内。

殿内,太后一身赭色宫装,眉如细柳,鬓发如削,精装之下未见衰颓的容颜沉静馥雅,初见之下,没人能将其与摄政十载的铁血太后联系在一起。

听得离行瑾轻咳,太后轻抚着精美的指甲,温声道:“陛下还是闻不了这香味。”

离行瑾斜靠在矮榻上,唇角勾起:“太后又不是不知,朕自小顽劣,素有陋习,宫中诸多仪礼雅好,多不相宜。”

似未听出他言外之意,太后淡道:“余寿渐消,便有诸多小疾缠身,才不得不靠些外物求存,陛下康健之年,当是与此无碍,即是不相宜,亦有长久光阴去磨合相适。”

“磨合,”离行瑾陡然正了身,挥袖间,香烟已断,他冷下脸来,目光灼灼,“锐石难磨,朕天之骄子,何必自苦?”

太后一顿,似是惊讶他烈性之举,而后淡道:“陛下,南楚联姻之事,你当知绝无可能,”她缓了语气,“本宫无意阻拦,但大将军余部手握重兵,百周不能再乱了。”

“征抗外敌,护百周江山数载,宋家少年郎无错,但,南楚三皇子,错上加错。”

“怪就怪,造化弄人,他与百周无份,与陛下无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开始日更,十八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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