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怎么了?”

看着封无疾垂头丧气的样子,林念祖不解地问。

“雷襄死了。”

封无疾两手一摊。

除了这四个字,他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嗯。”

只有一个字!

这便是林念祖的回答。

之后,他们突然变得无话可说。

监牢里静得有如坟墓。

封无疾几次张口欲言,但是一想到后果便打消了念头。

如果你是林念祖,别人告诉你:

雷襄支开你,就是想要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自杀,你会怎么想?

雷襄支开你,想要对另外一个人说的话就是“我要死了”,你会怎么想?

这样的解释是不是很苍白?

甚至还会让对方觉得,你把人家当傻子?

与其愈抹愈黑,是不是还不如不说?

所以封无疾宁愿沉默。

既然自己不能开口,他只有等林念祖开口。

等人家主动问出来,至少会比自己说出来好很多。

自然,换了常人,一定会问他:

“雷襄是怎么死的?”

可林念祖不是常人。

他非但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甚至连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也没有。

“封兄,这案子就到这儿吧,麻烦了!”

林念祖这个交待很明确,意思是案子结束了,你已经完成使命,接下来该干嘛便干嘛,我不管了。

封无疾倒是挺沉得住气,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将军,何时去看马?”

4

林念祖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他虽然贵为将军,居住的府邸却又小又寒酸。

进厅堂落座后,他颇为坦然道:“封兄见笑了,守城两年,这宅子我很少回来。”

封无疾微微一笑:“将军一心为国事操劳,应该的,应该的。”

“为国操劳……”

孰料林念祖鼻子一哼,情绪好似不满,却又没了下文。

封无疾不好追问,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听先人讲,当年林老将军贵为节度使,想不到竟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

“封兄是指——”

封无疾左右瞅瞅:“你看这宅子……”

“哦,封兄误会了!”

林念祖干笑两声:“家父的财产早被没收充公,这宅子是朝廷攽给小弟用的。”

“怎么——”

“想家父英年蒙难,身犯死罪,能保住性命已属不易,安敢奢望其它……”林念祖深深一叹。

“听说令尊大人一生忠心为国,实乃世之名将,国之栋梁,真是可惜!”

林念祖眼圈一红:“封兄,家父无过,要怪就怪这个黑白颠倒的世道……”

这话说得没错,封无疾心道:

一百年后,有个叫岳飞的人,比起你父亲来,那才叫冤呢!

倘若告诉他,老百姓要过真正的好日子,还要等一千多年,不知林念祖会怎么想?

“我相信,终有一天,沉冤会得雪,历史会还林将军的清白!”

封无疾轻轻道。

除了这样说,他还能怎么说?

林念祖无奈道:“可笑的是,我拼死报国,世人皆以为是念祖在为家父赎罪呢!”

“天下的事就是这样,有时明明可能发生的事人们总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荒唐可笑,反倒是连傻子都会看得一清二楚的道理世人就是不明白。”

封无疾忽然想起林念祖在妬女神祠说过的这番话,如今仔细品味,幡然醒悟。

又一想,林震寰入狱在二十年前,算来林念祖正值垂髫之年,这漫长的二十年时光,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究竟是怎么茁壮成长起来的?

这个人的身世绝不简单!

“封兄,今日与君一会,实乃念祖之幸,我看封兄韬光养晦,绝非池中物,临别之际,小弟送封兄一句诗可否?”

“将军过奖!有什么话尽管说!”

林念祖微微一笑,朗声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封无疾晓得,这是李白的《上李邕》,却不晓得如此豪迈的诗词,究竟是借此夸赞客人,还是暗抒他自己的胸怀?

5

短暂休息一会儿,天明前,林念祖带封无疾来到马厩。

在此之前,林念祖看他一身怪衣,便将父亲生平最爱的一身白袍赠予了他。

“封兄莫要推辞,倘若家父知道他心爱的征袍穿在如此一位英雄豪侠的身上,定会欣慰不已……”

封无疾看他一片真诚,便欣然接受。

天色虽然模糊,封无疾还是一眼瞧见马厩里站着一匹乌黑发亮的骏马——

墨龙驹。

那马见了生人,猛然一声长嘶,接着四蹄乱舞,表现出惊悸不安的状态。

封无疾轻抚一下马鬃,神奇的是,那马儿立刻便安静下来。

并且,垂下头颅温柔地触碰封无疾的脸颊,仿佛看到自己的故主,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温情。

“将军,这怎么回事?”

“恭喜封兄,看来这马是跟你有缘哪!”

林念祖呵呵一笑:“看来,是用不着我这个红娘为你美言了!”

封无疾却瞧出一丝端倪,此刻他身披林震寰的白袍,墨龙驹睹物思人,自然会跟他亲近。

加上是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动起感情来更是非同凡响。

“封兄,良将辅明主,宝马配英雄,我林念祖履行承诺了!”

“多谢将军,封某这就告辞——”

“等等——”

林念祖忽然道:“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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