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嘻嘻哈哈地在灶上拾掇着,你生火,她舀水,另一个去淘米。大舅母去菜园子地里寻了两根短而粗的本地黄瓜来,这还是那厕所里的粪浇灌辣椒苗时,野生出来的。可它们特对得住大舅和大舅母两口子,自生自灭,却长得和个胖娃娃似的。

大舅母将那黄瓜放在一块黑得失去了木纹色的香椿树和枫树拼接的案板上切成不规则的片,盛在一个土巴碗里,再撒上白花花的矿盐,放点辣椒面,用筷子随便搅拌一下,一碗美味可口的下饭菜就出来了。

这时,锅里的水已经被烧开了,仍不见淘米的人把米拿来。薇敏和绿萍两个在灶台下生火,俩人嘻嘻哈哈地边打闹着,边嚷嚷着:“许是那淘米的人掉进米缸里去了呢?”

薇娅一听,也忙忙得去看。

却见绿芙正弯着腰儿在半人高的缸里抠米了。

“你这是在做啥子哩?”薇娅见状,捧着肚子笑起来。

“这哪里有米嘛?这可真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这不是为难人嘛?”绿芙没好气地答道。

“这?”

薇娅走近一看,果然这缸里早已没有米了,只见那黑乎乎的缸壁上扒着些许黑黄色的快要发霉的米粒。绿芙正一粒一粒地仔细地抠着。

“这么大个缸,这么抠,水都烧干了,还没米下锅了。”薇娅道。

“可不是吗?这缸还是别人家不要的,我爸捡了来,咱家用上。有了缸,却没多少米装进去,那么一点点,都扒缸壁上了。而且这缸快及我胸了,叫我就这么老窝爬着,实在是累死我了!”

“得了,我来帮你。”

姐妹俩人,足足弄了半天,才将缸壁上和缸底的碎米粒整理干净,总算凑了小半碗,好在做一顿稀稀的粥是足够了,也只能够做一顿稀稀的粥了。

待绿芙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将那米粒淘洗干净,薇娅又舀了几瓢水下锅后,已是下午了。直到临近黄昏了,才把稀饭熬好。

这时候,大舅母又扯了半背篓猪草回来了。

绿萍和薇敏俩个人生火时一直打闹个不停,你拿着火筒使劲吹一气,她又夺过来,拿着个火筒使劲吹一气。只因薇娅忘记了盖锅盖,那灶堂本就是泥巴糊的,没有漏灰的装置。绿萍和薇敏姐妹俩人只顾可劲儿吹火,把那些灰尘啊,柴火星沫吹得四处飘,飘落进了锅里,熬成了一锅黑乎乎的粥。

待粥煮好,大舅母自己舀了一碗,蹲一角落子里独自喝了,也没招呼薇娅和薇敏姐妹俩。到是绿萍笑着,忙忙地给薇敏盛了一小泥巴碗。

薇娅自是不喝的,她一看妹妹薇敏碗里的粥,那稀得样儿,真像大人们形容的那样——连狗都跟不上的。且这粥黑乎乎的,她实在是没那胃口儿,虽说她也曾吃过苦,啃过硬硬的包谷面馍馍,但那也比这粥吸引人。

到是妹妹薇敏,居然和她们在一起,吃得香甜可口。一旁的薇娅,不觉看呆了。

“果然物以稀为贵!”薇娅心里暗暗思衬着。

妹妹薇敏比她小三岁,待薇敏能够吃饭之际,家里的日子稍微有点点起色,母亲总是拿稀白米汤,或者玉米面拌汤,或者白面拌汤喂她吃,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就连一直抠门的爷爷每一次去赶集时,也会给她买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吃,一买就是十颗,足足一毛钱的。每一次,薇娅他们姊妹大些的,爷爷都舍不得给吃,两个人分一颗糖吃,剩下的全都留给薇敏。爷爷说好让薇敏慢慢吃儿。

“我这么多孙子孙女,唯有这敏儿,随了她姑姑,有我们薇家的风格。”

自妹妹薇敏出生以后,爷爷似乎没有婆婆那么重男轻女了。他尤其喜爱薇敏,他常常对人说:“敏儿,这孩子长得太像她太祖母了,长大以后必定是个能干的。咱们薇家,也只有她姑侄俩,最像她太祖母。她姑姑,嫁了一个好人家,这辈子吃穿不愁,整日白米细面的,要啥有啥。以后就看敏儿了,以后定也是穿罗着缎的。哪里像那几个憨祖儿,也只能够守这破窑寒洞了。”

一提起太祖母,爷爷就特有精神,特激动。不仅是爷爷精神激动,似乎整个薇家家族里人人都惧怕这个人物,以至于整个村子里,人们都会去思衬这个人物。

“她是个怎样的人物儿,竟是这般的厉害?”

有时候,薇娅会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去遐想这个人物。

每到农闲,或是夏日夜间院里避暑纳凉,或是冬日偎依在火塘边烤火,爷爷总会大摆龙门阵。从民国到解放,从三岁丧父沦为童工到青年时代翻身做主人,爷爷的故事又长又精彩。

“你太祖母是咱薇家抱养的童养媳。当年那正是民国初年,四处军阀混战,生灵涂炭。这一带又是棒客(土匪)横窝,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我们薇家祖上跟着赶脚的到汉中或是广元、成都,沿途做点小买卖,手头还算宽裕。再者我们祖辈乃大端公出身,据说薇祖德高望重,法力无边,咱们薇家祖上是极其富庶的。据传康熙时代,薇祖还曾为幕僚的,谁知到了清朝末期,咱们薇家败落得不成样子,竟只能够缩回到这穷乡僻壤里来居住了。

后来渐渐地薇家本族里贫富差距就悬殊了。长房里那一族,仍旧是人丁兴旺发达,唯我们偏房的,竟不能够继承端公,连那昔日的买卖生意也不能够继承了,只有那几十来亩薄地林产。还好你们的太太祖,在这方圆几里做些个小本买卖,他为人实诚厚道,是个极不惹事的主儿,那些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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