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很多人都企盼的一家团圆的日子,陈兰花实则不懂,这样一个闹腾的日子有什么好值得期待的。

或许是她对新年的记忆过于凋零,所以体会不到别人那种兴奋,也感知不到喜庆,在她的记忆里,唯一一次像是过年的,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由陈兰金带着她和陈兰荷一块到小学操场看各个村的篮球比赛,那时是热闹的,懵懂的是她是期待过年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喜欢过年了呢?

大概是陈清结婚后,她的小婶子被迫要回竹木村过年,李雅琴娘家条件其实也一般,但总体来说会比陈家好许多,她自小就有一股子小姐脾气,又是人民教师,看不上身为泥腿子的陈生夫妻俩,更看不上这个贫困潦倒、说不定什么就要她和陈清扶持的家。

每次回来,李雅琴从不沾手任何家务,油瓶子倒了都不会帮着扶一下,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她还会指使陈兰花兄妹几个做这做那,甚至吆喝王月桂帮着干嘛干嘛,从来都不客气,更别提对大哥大嫂敬重这些礼数了。

完全没有。

不仅如此,李雅琴还会跟余青丽在背地里说陈家怎么样怎么样,嫌弃这家人穷,没本事,什么都是脏兮兮的,上不了台面。

这些坏话陈兰花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她不知道王月桂听没听到,不过就算听到了又能怎样,自己父母那种思想,她真的不抱任何希望。

难听的小话听多了,自己又无力反抗,因为太清楚李雅琴说的是事实,所以陈兰花就渐渐的不喜欢过年过节,但凡陈清他们要回来,她都不喜欢。

陈兰花在心里嘀咕,真的看不上竹木村,看不上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干脆一辈子别回来啊,过年回来装个样子给谁看呢。

等她有一天翅膀硬了,大学毕业了,工作有钱之后,她肯定就不会再回来竹木村,她一辈子都不踏进这片贫穷的土地,哪怕死她也要死在外面。

她甚至不想告诉任何身边的朋友或者同学,自己的家乡具体在哪里,宁可编造一个美丽梦幻的谎言,她也不想被现实的难堪击倒。

陈兰花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小心翼翼的用一个一个谎言堆积起来的,如果坍塌,她也将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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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王月桂尤其看重这个日子,因为她需要去上香还愿,年年如此,也不知道神明到底护佑了这个家什么狗屁东西。

陈兰花最烦王月桂搞封建迷信,总是喜欢拿着辛苦攒下的钱眼巴巴送给寺庙里面脑满肠肥的臭和尚,然后换了一沓黄色纸符以及一大把劣质的仿制玉石吊坠,据说是什么得道高僧开过光的,戴上之后可保福寿安康,步步高升。这他妈都是放屁,如果真的有用,她家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这天一大早,王月桂就起来抓大公鸡,烧水烫毛,然后在公鸡屁股上去一寸的地方开了口子,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再把两只鸡爪折进公鸡肚子里,这个在本地在“供全鸡”,专门用来祭祀用的。

捯饬好的公鸡再放进清水里煮一下,不用熟,就是烫掉血水而已,看起来金黄白嫩就行,端出来放到大盘子里等着拿去拜神。除了大公鸡,还得加一块四方的带猪皮且肥瘦相间的猪肉,同样也要用水烫一下,去血,白白嫩嫩才好。

然后紧接着清炒(不放油盐等任何调味料)一把黑木耳,一把黄花菜,再准备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带着双喜字红包装的饼干和糖果,一壶清茶以及一壶米酒,带上祭祀用的小瓷杯,还有三小碗整得跟土坟包一样的米饭,三双筷子,腊月小年祭祀还愿要用的东西就准备好了。

王月桂在准备这些的时候,比医生上手术台给病患开刀都要严肃、一丝不苟,满脸虔诚,生怕露出半点不敬就得罪了神明,这个过程中她甚至不允许旁人乱说话,谁敢谁对神明不敬的话都要被王月桂狠狠瞪眼睛。

每年如此,雷打不动。

王桂月忙着祭祀的东西,旁的活就得陈兰花姐弟三个干,陈文强这年毕业,去广东工作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陈生昨天已经回来了,不过包工头还没结算后半年的工钱,他明天还要再去一趟包工头的家里,说好的明天一起结算所有工人的工钱,好让大家过个好年。

这个家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陈生,常年在外做水泥工搞装修固然是辛苦,养活这么多张嘴更是不容易,更别说陈家把每一个孩子送去读书,这一点在竹木村真的是少见的,多少人家的孩子连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去打工了。

“都要跟着去拜神,快点。”准备好了东西,王月桂就吆喝其他人,陈兰花正从菜地里摘菜回来,叹了一口气,洗手后跟着去楼房上头,把祭祀用的八仙桌摆出来,放好长凳,点上香火和蜡烛,王月桂忙着从带盖子的篮子拿出大公鸡等一系列祭品摆上,拜神仪式正式开始。

这得先在家里的香火堂拜完,王月桂才会挑着祭品再到村里的小神庙去拜,陈兰花她们可以跟着去,也可以不去。

在陈兰花的记忆里,这种所谓的拜神她就是小时候跟着去过一次,小神庙那里人很多,经常有人拿错别人家的大公鸡。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多数人家都会选用跟别人不同的盘子,陈家祭祀用的碗盏比较有讲究,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听说是民国时期的东西。特别是那个白底藏蓝色花纹的柱形茶壶,当初有个来村子里做求雨法事的老道士出价五千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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