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屋里安静了下来。

李昀一时没有领会这其中的关系,眉梢微扬,眼底透着几分不解和诧异。

角落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仔细看去,能看到一些火星,跳跃着,时有时无。

李昀的视线落在那炭盆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渐渐明白了陆毓衍的意思。

“陆大人的话,很是有趣,”李昀浅浅笑了,他五官本就温和,笑起来时,越发显得人畜无害,可嘴上的话语,依旧是在算计旁人,“皇姐若拦着,杨府尹也不能将梁嬷嬷如何,既如此,皇姐跟前就由我去说。”

陆毓衍颔首,与李昀对了一番说辞。

李昀一一记下,看着桌上已经干了的画卷,道:“是时候听听梁嬷嬷怎么说了。”

等陆毓衍离开了小院,李昀又坐回书桌前,重新研墨,化开了狼毫,在白雪桃林的留白处写下了一首诗作。

不是什么古人大家之作,是从前齐妃兴致所致,吟诵的一首诗词。

李昀彼时还年幼,除了晓得是咏诵冬景的,具体的字词都没有记下,还是奶娘雷氏记着,后来一句一句教给他的。

这也是李昀唯一知道的母妃所作的诗词。

“你来说说,这画如何?”李昀没有抬头,随口问了声身边的小内侍。

小内侍摸了摸脑袋,道:“殿下不是问过陆公子了吗?”

“问了他,就不能问你了?”李昀睨了小内侍一眼,见他拧眉不知道如何评述的模样,不禁又笑了,“罢了,你可不比他胆子大。”

小内侍嘿嘿直笑。

他自是比不得陆毓衍的,陆家敢查陈年旧事,敢往长安公主府头上查,给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的。

李昀披了雪褂子往外头走,院子外,安公公候在那儿,一脸凝重。

“怎么了?”李昀问道。

安公公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就刚才的事,长安公主进宫去看望娘娘,回来时遇见寿阳公主了,言语之中不太愉快。”

李昀抿了抿唇。

安公公说得并不详细,但李昀已经能猜到当时状况了。

长安公主最近事事不顺心,裕成庄又出了事,梁松牵扯在里头,她的脾气定是不好的。

不过,也正因此,长安应当懒得理会寿阳,便是遇见了,点头示意一番,长安转身就会走。

能言语之中闹得不愉快,定然是寿阳揪着长安不放,拿那些事情说得长安脸面无光了。

思及此处,李昀不禁摇了摇头。

长安失了驸马,情绪不济,整个人都奄奄的,正是最叫圣上心疼的时候,这个当口上,寿阳却去招惹她,看着是寿阳占了口头便宜,但在圣上心中,只会更怜惜长安,不满寿阳。

李昀上轿,到了长安公主府。

长安坐在后花园假山上的亭子里,边上煮着热水,石桌上摆了两个茶盏,她支着下巴,一瞬不瞬望着前方。

李昀拾阶而上,见了那两个茶盏,道:“皇姐,这恐怕不是替我准备的吧?”

“小五呀?”长安公主回过神来,努了努嘴,示意李昀坐下,又吩咐宫女再去取个茶盏来,而后与李昀道,“这是给林勉清的。”

李昀丝毫不意外长安的话语,他的目光落在了水壶上:“清香。”

长安自嘲一般笑了:“还是小五厉害,这是刚收回来的雪水,香不香,我是不晓得的。”

再是喜好风雅,她也无法弄明白这些。

雪水、山泉、秋露,亦或是无根水,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无论是闻还是品,都不知道其中差异。

与她相反,林勉清很懂,什么水适合什么茶叶,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多了,哪怕尝不出来,长安也会依着林勉清的习惯来,让底下人收雪水,采秋露。

长安曾经想过,也许有一天,她突然就开窍了,懂得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能跟上林勉清的步伐,而不是只知他的丹青好,却说不出哪儿好。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与林勉清能说的话,定然会更多些。

可时至今日,长安公主才懂了,没有慧根的人,是不会开窍的。

即便是开窍了,也已经太迟了。

宫女取了茶盏来,雪水已经烧开了,李昀亲自动手替长安公主煮茶。

茶香一点点散开,长安嗅了嗅,道:“好还是不好,我也弄不明白。”

李昀将茶盏推到长安面前,道:“今日有个实诚人,直言我的画作远远不如驸马,不过比几个兄弟强些。”

长安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是句真话,不知他从前有没有品过林勉清的茶,若不然,倒可以请他来品一品,小五和林勉清的茶艺,孰高孰低。”

“他怕是没有品过。”李昀道。

话音一落,长安公主的眼中出现了浓浓的失望。

她思念林勉清,想与人多谈论他的事情,可她寻不到人说。

父皇跟前,她不能去打搅,母妃一见她哭就陪着掉眼泪,几次下来,她不敢了。

身边伺候的人手,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他们不敢妄议林勉清长短。

长安很想有其他人来说一说,只可惜,暂且没有。

亏得还有李昀。

李昀愿意听她说林勉清,也会与她主动提及,一次又一次的,没有丝毫不耐和烦躁,这叫长安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姐,”李昀劝说道,“这会儿与其在亭中饮茶,不如请太医过府来,这几日天寒,皇姐情绪又不好,还是要当心身子的。”

长安一愣,刚要说无需请太医,突得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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