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冀东军损失惨重,可只要一想到陈念还在淮南军手中,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对着淮南军的残部穷追不舍。

陈念强撑精神,一眼就看见高墙之下,那个骑着黑马,遥遥立在阵前的男人。他依旧穿着那副神勇的盔甲,只有她知道,这身盔甲的内里,她曾经一针一线,缝上过一只护身符。

不过几日未见,仿佛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仿佛也能看见裴怀脸上的惫色。

“裴怀!”陈念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一句。

听见陈念声嘶力竭的声音,裴怀的身体猛然一震。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手中长剑紧攥,纵马向前,抬头看向城墙顶上的少女:“阿念!”

看见她瘦得微微凹陷的脸颊,失神的双眸和干燥苍白的唇,怒火在裴怀的眼底熊熊燃起:“淮南王,快放了她!”

淮南王双手负于身后,冷眸中掠过一丝算计的暗芒:“只要裴将军言而有信,答应退兵,本王自然不会食言!”

“我数三声,冀东军要立刻退到城河之外!否则,本王弃了翟参,手起刀落,这小美人的脑袋可就要滚下去了!”

裴怀胸口剧烈起伏,气息不稳。他抬头定定看向陈念,眸中云波暗涌。

“裴怀,我不要你救我!我恨你!让我活在这世上,我只会永生永世地恨你!”

淮南王何其狡诈,手握陈念这样的人质,怎么会不利用得彻彻底底?

陈念焦急地大吼,她疯狂地摇头,眼泪局促地滑落下来:“滚!我不想看见你!快滚!”

裴怀的心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攥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眼角氤氲出湿意,转动目光,定在淮南王的脸上。

“三!”

“二!”

“退兵!”裴怀高举虎符,斩钉截铁地喝道,“退到城河之外!”

“将军!”青衣心急如焚,既然已经逼至淮都,若是就这么退兵,这几日的苦心筹谋、浴血奋战,岂非全部白费?他深知裴怀的抱负,在此时吞并淮都,才对得起那些死伤的兄弟。

“毋须多言,退兵!”

冀东军燃起的士气在此刻跌至谷底,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怀,可看见城墙之上的陈念又心中不忍,只能垂头丧气地倒退回去,慢慢撤离出淮南王肉眼可见的范围。

城墙之外空空荡荡,只余下两匹孤骑,一个是裴怀,一个是青衣。

“现在,可以把她还给我了吗?”裴怀哑声道。

淮南王眼底俱是笑意,他勾起嘴角:“好啊,陈姑娘身体虚弱,不如裴将军亲自入城迎接。”

“将军,不可!”青衣纵马上前,焦急地按住裴怀的肩膀,“小心有诈!”

裴怀抬头深深望进陈念的眼底,马鞭扬起,一下甩开青衣,奔入洞开的淮都城门。

她在那里,纵是刀山火海,也非闯不可了!

裴怀一进淮都城,沉重的城门就被缓缓阖上。淮南王已押着陈念到城门下,手掐着陈念的脖颈,脸上却笑盈盈的。

“裴将军好胆识,只是为了一名女子而单刀赴会,值是不值?”

淮南王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诱裴怀入城,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淮南王体格健壮,纵然不敌裴怀勇猛,可是要杀一个陈念有如捏死一只蚂蚁。

“淮南王既然诱本将军入城而不直接杀之,自然另有所谋,说罢,要怎样才肯放了阿念。”

裴怀的目光一眼也没有落在陈念身上,可他盯着淮南王的双眼戾气毕露,眼神若是能杀人,淮南王都不知死了多少次。

淮南王此人阴狠毒辣,在羌人面前虚与委蛇,还成为羌人座上宾也得有一番手段。

对裴怀的锋芒淮南王淡然处之,裴怀其人勇绝,说不忌惮是假,不过现下人都只身进了淮南城,还怕他翻了天不成?

“将军莫急,我们许久不见,不如入府饮上两杯,饮酒叙旧才不算辜负了这朗朗秋日。”

说着淮南王掐着陈念的手紧了紧,陈念体力消耗已至极限,就连皱一下眉头的力气都没有,裴怀只是余光瞥见陈念被淮南王如提线布偶般拿捏着就心痛如刀绞。

“还请淮南王带路。”既然进了淮南城,这酒宴赴与不赴都不是裴怀所能决定。

淮南王于王府花园大设宴席,虽是设宴,席间落座不过裴怀、陈念与淮南王三人。

侍女已为陈念稍坐梳洗,瞧起来精神了些。淮南王举杯看向裴怀,毫不掩眼中算计。

“本王不喜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问了,将军降是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