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的周末。

晚夏的日头,白色的被窝和,从领居家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猫叫,都让休息日的最后一天显得过分美好。

如果,没有这通扰人清梦的电话。

寂夏在铃声中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也不是所有的科学成果都是一种进步,譬如□□之于和平,又如手机之于休息日。铃响过三声后,寂夏到底还是挣扎着摸起手机,闭着眼睛道,

“您好,请讲。”

“喂。”

半梦半醒之中,她听见电话的那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经过电磁波的传导,那声音比平时还低上两分,像夹着细雪,冷冽地划过她耳边,

“我是顾瑾年。”

几乎是瞬间,这比被按掉了一次又一次的闹钟更有效的三个字,让寂夏立刻就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她听着电话另一头又缓又轻的呼吸声,花了半天时间确认了一下现实和梦境,才充满疑惑地叫了一声,

“……顾总?”

顾瑾年站在病房外,背靠在墙壁上,市立医院私人看护区的设施不错,走廊的大理石地面被擦得很干净,电话那一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寂夏好像在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棉质的睡衣缓缓擦过床单,病房外立着扇很大的落地窗,阳光落了满地。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她话尾沾了点鼻音,显得声音软乎乎的,像一只讨食的幼猫。

“是我。这么说起来可能有些唐突,”顾瑾年换了一只手拿手机,“但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帮忙?谁?我?”寂夏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声音里的疑惑更甚了,“顾总您……确定没打错电话?”

目标人物没有被套路的自觉,这对谈判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开局。

“我确定。”顾瑾年在因势利导上一向颇为在行,这会儿顺势开口,“如果有一个生着病的老人在你面前,他有一个心愿,你会愿意提供帮助吗?”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顾瑾年大清早地打电话和她讨论奉献爱心的话题,寂夏还是挺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

“是这样。”顾瑾年的语速始终维持在一个平缓的节奏上,这让寂夏能很好地跟上他讲述的内容,

“我爷爷近期身体出了点状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人家对我感情问题的关注,比之前要更变本加厉了一些。”

“有可能是病情影响的情绪紊乱。”想到顾瑾年这样的人物被押上相亲桌的惨痛历史,寂夏一边深表同情,边专业地建议道,

“这方面我有经验,有一款针对这种现象很有疗效的保健品,需要我给您推一下链接吗?”

“……”顾瑾年沉默了两秒,“谢谢不用。”

听那边传来一声有些失落的应答后,他闭了下眼睛,改口道,

“等会儿发我微信也行。”

“不用等会儿。”他这句话还没落地,寂夏雀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现在就发你。”

“或许就是你所说的……情绪紊乱,再加上我最近工作比较忙。一方面为了哄老人开心,另一方面也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顾瑾年在切进来的微信提示音笑了一声,

“我就随口跟他扯了个谎。”

寂夏对自己将要面临的状况一无所知,“什么谎?”

顾瑾年叹了口气,“我说我相亲成功了。”

电话那头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我原本想着等过一阵,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事应付过去。可雪上加霜的是,我爷爷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病情加重后的老人家……”顾瑾年将早已想好的草稿徐徐道来,不太明显地在“雪上加霜”和“病情加重”这两个词上加了重音,

“说什么也想见见我传说中的女朋友。”

“不好意思。”寂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请问这个传说中的女朋友是指?”

顾瑾年反问她,“你觉着呢?”

“我、我觉着,”像是正在慢慢意识到自己接到电话的原因,寂夏明显磕巴了一下,“顾总您相亲的后备军里,应该还有很多优秀的候选人,更适合这种艰巨的任务……”

“诚实地讲,相亲这块业务我也不熟。”顾瑾年截断她设想的种种退路,“不巧,唯一的一次,就是和你。”

“……”

“可能是我的表述不够明确。”仿佛是为了确保,每一个字都没有歧义一般,顾瑾年措辞严谨地道,

“我打这个电话来,是希望你能假借女朋友的身份,见一下我的爷爷。”

这句话之后,电话那一头彻底沉寂了。

顾瑾年也没有在这段沉默中开口,他无意识用指腹摩挲着手机的金属边缘,像是在一声一声数她的呼吸。

他并非是个冒进的人,鲜少会在缺失筹码的情况下与人谈判。他是一个投资者,但不是一个赌徒。可不知道是去而复返的男朋友,还是记忆里模糊的旧事,又或是恰好涌上心头的某些念想,到底还是推着顾瑾年,步步为营地开了口。

他没有多少胜算,唯一翻盘的曙光,是一个会在北方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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