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想的没错,这一年来,崇祯确实是‘惊喜’不断,不过真正的惊喜很少。实际上崇祯皇帝经历一场从焦急到惊喜,然后失望,再到绝望的心理过程。就像现代人坐过山车的感觉,

从去年秋天,崇祯派侯恂去湖广监军,督促左良玉进军河南,剿灭闯营开始,崇祯的心情就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日日夜夜的盼望,左良玉能尽快出兵剿灭闯营,杀死那个比李自成更可怕,更难对付的叫范青的家伙。但他也很恐惧,左良玉会收获一场大败,从此范青就要独霸中原了。他的心在这种情况下变得焦躁不安,患得患失。此时,他还面临着另外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决战,锦州被围,洪承畴率领吴三桂等八名总兵救援锦州,这几乎是整个北方边军的精锐,如果败了,整个北方就再无精锐部队了。

这种两面受敌的态势,注定了崇祯失败的命运,女真人和闯营此时都十分强大,实际上大明朝别说两面受敌,就是集中部力量也不见得能打败一个敌人。

这天早晨,崇祯像往常一样,天不亮他就起床,在宫女的服侍下梳洗好,穿戴冠服整齐,然后走出养德殿到乾清宫前面的院子里焚香拜天。行过四拜叩头礼之后,默默的祝祷一阵儿,回到乾清宫最西边的房间里,因为心情烦闷,他传免了皇后、太子、妃子和宫女等的照例请安。

换了一身暗龙黄色龙袍,他在御案前坐下去批阅文书。这张御案,他已经在上面批阅了十四个年头的关于国家大事的各种文书,亲笔下过无数诏谕,但每次他面对这张御案的时候,就会发愁。案上每天堆积的各种奏疏和各地的塘报就如小山一般,几乎没有一封书信会使他高兴。这些文书,有的是报告灾荒的严重情况,充满了“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和“易子而食”等触目惊心的词句。有的是报告流贼和土寇的骚乱,兵灾的惨状。有的是报告清兵进入关内,攻破什么州县,焚掠的如何惨重,抢走了多少壮丁和耕牛,以及地方官望风而逃,也有破城殉难。诸如此类的文书使他每天必须看,而又实在不愿看,不敢看。有时,他恨不得一脚把御案踢翻。

如今,他的心思特别沉重,没有马上批阅文书,低头望着御案上的古铜香炉出神。一个宫女用双手捧着一个永乐年间制造的,牡丹花瓣样式的红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盛有燕窝汤的成窑青花盖碗和一把银匙,放到皇帝面前,随手把盖子揭开。崇祯瞟了一眼这个宫女,随即拿起汤匙,慢慢把燕窝汤喝完。

他从一个桃花色玛瑙雕刻的双龙护日镇纸底下拿出一张由内阁进呈请旨的名单,上边开着十个人的姓名,有的要授予这样那样的官职,有的是选授,有的是外官,按说,现在国家形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这种除授升迁的小事用不着费多少心思,既然经过内阁和吏部的审核,他只需批一个“可”字就行了。

但崇祯偏偏在一大堆紧急的文件中,捡起来这一份不太重要的文件,这是因为他一则害怕接触那些有关战乱、灾荒的文件,二则,他生性多疑,纵然在一些小事上也对臣子不放心,担心他们串通起来欺骗他,于是就养成了一个事必躬亲的习惯。

他拿出名单看了几遍,不能作出决定。名单上的名字有些他是熟悉的,有些他并不知道。他研究着这些名字,心中发出许多疑问,“这个人不是某人的同乡么?那个人不是某人的门生么?还有这个人由副职改成主事,是不是出于某个人的意思?”他思索着,猜疑着,只好又把手中的笔放下。

正在这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拿着一个文件进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御案上。崇祯害怕前线传来噩耗,或者爆发了饥荒瘟疫,便颤声问:“什么文书?”

“启奏皇爷,这是大学士刘宇亮的奏本,刚才文书房送到司礼监的值房中来。”

“刘宇亮有什么事?”

“他因为辽东战事胶着,久拖不决,所以主动请缨,要去辽东督察诸镇援兵。”

崇祯猛然一喜:“什么?他要去辽东督师?”

“是,皇爷。”

“太好了,快读给我听。”

王承恩拿起刘宇亮的奏折,用富于抑扬顿挫的腔调朗诵起来,奏疏写得慷慨激昂,充满了忠君爱国的激情,再加上王承恩充满感情的朗诵,让崇祯十分感动,一面听,一面眼中闪着泪光,同时心里说:“难得,真的难得!”

此刻谁都知道辽东危险,没人愿意过去督师,和清军决战。自己派了洪承畴去,岂料他去了也裹足不前,还上奏折解释说是“持重”,十几万大军聚集在山海关附近,每天消耗的军饷粮食就是个巨大的数目,这让崇祯心疼且恼火,他认为洪承畴手握重兵却不敢与清兵作战,分明是怯战,所以对洪承畴十分不满,心中已经有了撤换他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适当人选去接替洪承畴,刘宇亮是大学士,主动愿意去险地,为主君分忧,可谓难得了。

于是崇祯像往常一样,并不深思熟虑,只凭一时感情冲动,立刻就作出重大决定,果断吩咐说:“去,快替我拟旨,派刘宇亮接替洪承畴为辽东总督,督率八部人马,救援锦州。”

“那么洪承畴呢?”王承恩怯怯的问道。

“让他来京听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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