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过鳞的手臂还未止血,失血引得腹中隐隐作痛,头昏眼花,玄龙还未飞出皇宫便没力气了,他不得已在御花园停下,化出人形在一颗参天大树下,扶住树干,勉强站稳。

腹中绞痛逐渐剧烈,玄龙捂住小腹,缓缓滑跪在地:“嗯……”

“喂,你没事吧?”半空白光闪过,跟了玄龙几日的狐妖终是忍不住现出身形,着急地上前弯身扶他。

玄龙后知后觉扭头看向槲乐,哑道:“你怎在此。”

槲乐见他脸色惨白,心中揪紧,没好气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只准你能在此吗?”

玄龙默然垂下眸去,他身子不适,没有多余力气与旁人争辩。

槲乐眉头紧拧:“你好歹也是有万年道行的玄龙,连我这道行刚及二百年的狐妖隐在你身侧都觉不出来,为了一个人族将自己弄成这般,你……你就是笨。”

“同我哥哥一样笨。”

玄龙将手从槲乐臂弯中抽回来,扶着树干艰难地站起。

“你现在相信我说得话了吧。”

“人族接近妖,都是不怀好意的。”

玄龙并未搭理他,转身便要走,他脚步虚浮,走得也是极慢的,好似下一瞬便会摔倒。

夜色漆黑,空中落起了小雨,砸在玄龙肩头、发上,染湿了睫毛。

槲乐急急跟上去,抓住玄龙手臂:“喂!我跟你说话呢!”

“我都听见了!”

“那个人背叛你,欺骗你!你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恰巧握到了玄龙左臂伤处,玄龙闷哼一声,想将手抽回,槲乐却紧抓着不放,直到槲乐感觉到手心异样的温热和粘稠。

妖的夜视能力超过人族百倍,槲乐低头看自己掌心,粘了满手的血。

“你受伤了?!”

还不等玄龙回答,便抓起他那只手臂,将他的宽大的袖袍掀了上去,外衣是玄色的,所以受了伤不容易看出来,可内里亵衣是纯白的,那不算光滑的布料直接与血肉黏在了一起,将整条白袖子染成了鲜红。

槲乐将玄龙的亵衣袖子翻上去一点,就看到失去龙鳞后坑坑洼洼的手臂,他眼圈瞬间红了:“怎会如此?!”

“……”玄龙沉默地将手抽回来,不想与他讨论这些,只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

之前担心自己踪迹的会被发现,槲乐一直不敢靠玄龙太近,就连听墙角都隐身在殿外颇远的地方,因此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足以令他知道那些重要消息。

槲乐想起两人对话之间似乎多次提起龙鳞,他目光发寒,一猜便知:“是那个人族,对不对?”

“他又拔你鳞?”

“……”

玄龙未回答,身形在雨幕中逐渐远离,槲乐盯着他背影,痛恨道:“我去杀了他,替你报仇!”

槲乐化成一头九尾白狐,往反方向疾奔而去,玄龙使了移身术,挡在他面前,沙哑道。

“别去。”

槲乐变回面容妩媚、清贵无双的男子,咬牙道:“为什么?!”

“他都这样待你了,难道你还要继续爱他么?!”

雨水落在玄龙戴古铜暗金面具的脸上,如同一尊精致且缺乏生命力的雕塑,他干涩的唇微动,发出的声音很微弱,且低哑,需要凝神去听,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与爱不爱无关。”

“龙鳞,是我甘愿给他的。”

槲乐:“你疯了吗?!”

玄龙一动未动,唯有挂着雨水的睫微微发颤。

“他前世曾救过我,如此,便算扯平了。”

“从此陌路相逢……再无瓜葛。”

玄龙都这般说了,槲乐便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玄龙在前面走,槲乐就在后面跟着他。

“你走吧。”

“莫要再跟着我。

槲乐双眉一挑,气道:“你以为小爷我想跟着你吗?”

“……还不是怕你死在半路上。”

这个时辰出宫的门已关了,但区区人族一扇门自是挡不住妖的,玄龙没力气飞,便慢慢地走,反正归处已无人在等他,不需要再同之前那般拼命往回赶,还担心燕鸢会不会等急了。

好在那孤冷幽暗的千年古潭,何时回去都是可以的。

槲乐知道玄龙性子倔,不敢扛了他就走,又忍不住与他喋喋不休。

“喂,我听说长安有许多美味小吃,我从前都在西泓生活,还是头一回来长安呢,不如我们出宫后随便在城中置一处宅子住下吧,等吃够了长安美食便去赏游天下。”

“我答应你,我今后再也不挖人心了,定会好好修正道。”

“……你觉得好吗?”

槲乐这其实算有几分求爱的意思在里头了,但怕被拒绝,不敢说得太明显,分明勾引起人来媚得能将自己都迷倒,到玄龙这里就僵得不行,那些媚术都使不来了。

果然陷入爱情的人智商会直线下降,妖同样如此。

最可气的是,他都暗示得这般直白了,玄龙还无半点反应,直接将他当作了空气,槲乐这暴脾气可忍不了,上去正要和他理论,玄龙忽得身影微晃,倒了下去。

槲乐本能地将他接住:“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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