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君把娃娃送到药王谷谷口,扒拉开攥着他衣摆的小手。

“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吧。”

玉衡君往回走了两步,腿上一沉,那孩子又挂上来了。

玉衡君多少有些头疼,那娃娃抱他太紧,竟是如何也甩不掉了。

玉衡君正要冷脸,手上一暖,被人握住了根手指头,腿边有了声响。

“不要扔下我。”

随后,又加了句:“我好喜欢你。”

奶声奶气几句甜话,直把玉衡君一颗老心暖化了。

玉衡仙君未瞎的时候,曾常来这药王谷,谷外群山环绕,万壑千岩,如此凶险。

大约……

他是该多送一截的。

玉衡仙君摸出颗易容丹,吃了。

等了片刻,才又问:“记得自己是如何来的么?”

那娃娃不吭声,倒也不怕他忽然就换了副模样,只往一边拽他的衣摆。

玉衡君敲着盲杖,跟这小童一路磕绊,也不知走了多久,撒在路上便他寻着味道回去的指路香都快用尽了。

这耳边终是从荒山中的蟋鸣蝉叫,隐约有了些鸡鸣狗吠的烟火气。

玉衡仙君捏了把那娃娃软乎乎的小脸,道:“便送到这了。”

小童子还要耍赖,玉衡君却再不动一步了。无论他怎么不肯撒手,玉衡仙君都只淡淡道:“小家伙,只能送你到这了。”

以前的玉衡仙君久坐不住,就爱东瞧西看,哪处热闹人往哪钻。

可如今的玉衡仙君,甚怕见人。

玉衡君被关过几百年,过得都是些难以言语的日子。再跑出来,性子就变了。

他是真怕了。

玉衡君以前也逃过,第一次连困他的栖凤殿都未出,就被捉到了,当天夜里便被开肉避筋,眼睁睁瞧着自己被生挑了灵脉。

后来总有一次好容易跑远了些,不过几日,便又给捉了回去,先不说被按在榻上堪堪被那些乱七八糟物件折腾死了,还被挖了腺囊。

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还有点生路,玉衡君都万不可能跳那什么瑶池。

如今,他跑了百年,若是真有个万一,被他们寻到,玉衡仙君倒不是怕没命,是怕不如没命。

逍遥仙总说,你这是脑袋出了些毛病,那弑仙榜上早就有了你的名字,外人早就都觉得你死了,再不济也有易容丹,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吧。

玉衡君道:“我个瞎子,诸事不便,你同我一起出去转转?”

逍遥仙这个千年都不怎么出谷的老宅仙缩了脖子:“算了。

……

那娃娃见怎么磨也磨不动了,终于撒了手。

玉衡君松了口气,摇头失笑。

“这险山你都能带我个瞎子摸出来,我还怕你寻不回去。想来,是我多事了。”

玉衡君正转身要走,忽的听着身后“噼啪”一声响。

玉衡君一愣,自打他盲了眼,耳朵便比以前好用上不少。

那动静,像是放了颗……

信花?!

玉衡君大惊,心道这孩子身上怎会有魔族间速联的信物,他直觉要跑,奈何刚走两步,便又被拉扯住。

一来二去,玉衡君被这娃娃拖的几乎原地踏步,不得已用盲杖抽了那娃娃的手:“放开。”

这下刚落,玉衡君便听得身后衣袂飒响,当即背上便挨了一掌,那掌风拍的他在地上滚了几圈。

“放肆。”

只两个字,那声音便熟悉的沾了一身土的玉衡仙君寒毛根根直竖,趴在地上如死般动都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