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是躁动的蝗虫，在枯槁的大地上喧闹起来，啃食一切反对他们的声音，为了自己的生存，同那些与自己不同的虫子敌对。
一片黄土上，只能活下去一种蝗虫。
当他们消耗完这片土地，便留下虫卵，奔向下一片肥沃的土地，周而复始。
孙向云拉着秦玉的手腕，黑着脸离开这个群情激奋的地方。
她想杀死秦玉，秦玉做了太多错事，背负了太多血债，她应当偿命。
但孙向云没有资格这么做，在遇到张子鸣之前，她也背负了无数的血债。可就是因为她是伴从，所以没有人提及这个。
她痛恨杀人，却又不得不包庇。
她周围的存在包括神明在内都是世界的刽子手。
秦玉离开了原846地下居住区居民所在的地方，回到了外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秦玉和孙向云都是并不存在的人，要塞军的人收到了通知，去调查齐先生被杀的案件，但和昨天的枪杀案一样，只有被害人，却没有任何加害人的线索。
反而，重重线索表示，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加害人。
这在逻辑上是讲不通的，就比如昨天酒馆的枪杀案，有监控，有录像，有人证。
但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被害人的身上是突然出现了伤口，没有子弹，没有硝烟，更没有开枪的人。
这是不可能的，但这就是真实。
孙向云的能力能扭曲现实，所以她不敢经常用她的能力，最多也就是用于隐身。
真想不到，用于辅佐神明治理世界的伴从，居然成为了杀人犯的伙伴，把神明赐予的力量用于包庇罪犯。
孙向云感到羞愧。
秦玉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目光盯着墙上的钟表，看着秒针滴滴答答地走过，不做一丝的停留，也加紧一丝的步伐。
孙向云看看她，又别过头，压低了声音：秦玉小姐，我想问您一件事。
我可能不会回答。秦玉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过，问吧。
孙向云犹豫片刻，问道：昨天早上，对泠花小姐开枪的，是您吗？
是。秦玉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没有打算隐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孙向云皱紧了眉头，不解地问道，那件事，和你后来做的事没有丝毫的关联，不是吗？不管是对于846的人还是425的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秦玉低下头，似乎并不想回答。她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些神采，可无端地令人心疼。
孙向云别过头，本以为秦玉不会回答，可片刻后，秦玉忽然开了口。
你觉得呢？秦玉反问道，居然还笑了笑。
孙向云低下头，大脑飞速运作起来，可怎么也想不出秦玉这么做的理由。
前前后后不超过二十分钟的狙击，没有任何的照应，也没有找任何的后路，这对一个要塞军人来说是非常不严谨的行动。
相比于预谋已久的行动，那次狙击更像是一时兴起。
不知道。孙向云还是摇摇头，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秦玉抬起头，看看墙上的假花：是啊，为什么呢
你孙向云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她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行动？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要塞军。秦玉打断了孙向云的话，自顾自地聊起了从前，我本来是其他居住区的，被魔种破坏后，被宋叔叔收养。
一开始，我没有打算加入要塞军。我觉得那太危险了，爸爸妈妈好不容易给我创造的活下去的机会，我不能就那么浪费。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在宋叔叔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份秘密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846地下居住区怎么把魔种引到我那个居住区的，又是怎么在魔种的眼皮子底下拿资源的，又要拿什么资源的。
那年，我才十四岁。秦玉转过头，微笑着看向孙向云。
孙向云点点头，这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沉重的收养自己的恩人居然是害死父母乃至一整个居住区的凶手，真是太可悲了。
从那天起，我就立志要加入要塞军，当上高层，制裁他。因为我知道，一个小姑娘说的话绝对不会引起高层的重视，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女孩的愤怒而更改整个居住区的行动方针。
但我找不到证据，那一份秘密文件也被藏起来了。我不得不认为那只是一纸空文，魔种进攻也只是巧合，宋叔叔绝不可能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可是三个月前，你们来了，那个我绝对不想看到的真相，还是被你们挖出来了。
秦玉微笑着，表情变得凄凉起来，孙向云也抿住了嘴秦玉一直都知道宋义做的事，只不过不愿相信。
但我能原谅宋叔叔，倒不如说，就是因为人类这种卑鄙的地方，我才坚信人类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人类胜在魔种的地方不是勇气，不是团结，不是科技，而是卑鄙。其实想一想，我也不敢相信，能引领着人类从末日中走出来的东西，居然那么黑暗那么无耻，却又那么弥足珍贵。
孙向云不说话，她在秦玉身上看到了舒正阳的影子，但如果是舒正阳，因为人类的卑鄙，得出的结论一定会和秦玉截然相反人类必定会在末日中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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