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卿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给他那样取名,柳尚书是想过努力忘了曾经的一切,把他当做卿卿的小儿护着长大的。

可他不能啊,午夜梦回,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身边那个总是浅浅笑着的人,终究是不在了的。

而这个本该无辜,却生的如此像他生母的儿子,越来越扎他的眼。

可惜,他是没法原谅的。

他只能加倍补偿自己的大儿子,他给他取名柳如衷。

情之所钟,今生只能托付一人了。

他是自己护着长大的,府内府外,皆知他极其维护这个大儿,柳如衷就是他的逆鳞啊。

可是他的年岁日渐长了,他知他不可能护着大儿子一世,他是希望他们兄弟和善,这样日后,好歹二儿可护着些他。

但他偏偏忽略了,如果他如此亏待一个儿子,宠爱另一个儿子,他们如何能轻易做到兄友弟恭呢。

这个顶天立地的柳尚书,瞬间苍老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儿,他在自己眼前哭得像个孩子,他却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有一身白衣,缓缓走了过来,绕过了这个苍老的父亲,走向了他突然脆弱的弟弟。

他也蹲下去,拍拍弟弟的肩膀柔声说:“阿卿起来吧,我们回家。”

他搀扶着弟弟,轻声咳嗽了两下,但还是将外衫解下来,替弟弟披了上去。

他扶着弟弟往回走,身边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就一如他们幼时,父亲不肯抱他,但是哥哥会欢喜的拥他入怀。

哥哥很瘦,力气很小,但他会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小弟,抱着一个胖乎乎的肉团子,珍爱,且看重。

在那些被旁人欺负的日子里,偶尔身体好些,能出房门的哥哥,会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训下人。会给他带来一点点的温暖。

他没有母亲,也算不得有个好父亲,还好,他有这个世界上最温暖善意的哥哥。

父子,兄弟之情,是天定的缘分,旁人没法干扰,顺其自然便好。

关于过往的旧事,总有些风言风语流传的。其实柳如衷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和这一身的病,或多或少是与弟弟的母亲有些关系的,不然父亲也不会这么对待弟弟。

可他却讨厌不起来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弟弟。

因为他看过他的无助,看过他的悲伤,看到他一步步长大,看他脆弱又坚强。

到底骨肉至亲,血脉相连。

在他有限的时光里,他还是想,拥有这份亲情。

他陪着弟弟回去,看着下人安置好弟弟,眼里满是柔情。

他坐在桌前饮茶,又是一阵咳嗽,:“阿卿,父亲一事的态度,你莫要太在意,你若是想要什么,大哥必然是支持的,也愿意给你的。”

说完他又往床边瞧了瞧,柳如卿是个假睡的模样。

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到,柳如衷又开口:“其实大哥这身体你也是知道的,你也莫要老是和父亲置气,日后,你陪着他的岁月还长着呢,大哥也没什么所求,但求你能和父亲和平共处,莫至于形同陌路的地步就好。”

“那样我也安,安”

后面的话语愈发淡了。像在风中划过了。只在柳如卿的眼角留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