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所思所想,旁人难以琢磨。所谓伴君如伴虎,如此而已。

所以成为君王的路途,漫长而又鲜血淋漓,活下来之后,难免会留下些疑神疑鬼,猜忌心重的后遗症。

但,那又怎样呢,毕竟坐拥了天下,毕竟活了下来。

陈堇是幸运的,他得到了父亲的重视与宠爱,他遇上了自己想守护一生的人。

他幼时总觉万物似流沙,稍纵即逝,因而便分外漠然,母亲也是个沉静的性子,从未强迫他去争些什么。他只是偶尔得了一样珍宝,头一次想要不顾一切的护住这一切。

天生的敏感,让他对阮达奚难以生出十成的好感。他能感到这个人虽面上温婉和善,但骨子里却并没有那么的安分,阮家商行之名声,令皇家也不得不侧目了。

虽为商类,但却最接近人之本态。万事以财物开头,方能长久。

虽然孙明露瞧不上陈堇,但孙明月却是悄悄动了心。她性子直率较真,虽然自卑又自傲,但确确实实是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

她喜欢明媚的阳光,喜欢枝头的繁花,也喜欢,眼前这个眉目凛冽的男人。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碗内的米饭,浅浅喝上几口汤,就掏出帕子擦擦嘴。宴上几乎未曾开口,就连孙夫人给她夹来了她最厌恶的鱼唇肉,她也乖顺的吃下去。

知女莫若母,孙夫人心头也有了两分计量。她一眼相中的,自然是阮达奚了。

若一个女儿嫁给了有权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有财的,那孙家之权势富贵,就有得倚仗了。

她也就开口拉起了家常:“从前总是听说阮家的名声大,主家多么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阮家公子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翩翩君子呢。”

“咳。”突然受了这番恭维,阮达奚并不惊愕,只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就故意说道:“多谢孙夫人的夸赞,小生却当不起如此盛名呢。”

“当得起当得起,阮公子这是客气什么,早前不知,如今瞧见你与咱们宋府这般亲近,我们也算是半个亲戚了,断然不必如此见外的。”

“阮公子真是好福气,来宋府没多久就攀上了这么好的一门亲戚,小生真是羡慕喽。”陈堇在旁边轻嘲了起来。

孙夫人想,这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不知哪里来的穷酸小子,就一张面还生得好看谢,就如此嘲弄自家,自家再不济,还有孙明珠这棵大树呢。

她面带不善的又看了看陈堇,低了下头,恢复了和善的样子。

面对阮达奚,再次开口:“贤侄你这般年华,不知家中是否有婚配了,若是未曾,也待我为你多留心留心,寻上良配呢。”她一边说,一边反复打量自己的二女儿,就差开口,你看我这二女儿不错吧,不如你把她娶回去吧。

众人瞧不上她这般作为,她自己却还不知晓。“母亲!”孙明月拧着眉拉了下她的衣袖,表达了自己的不愿。

孙夫人心头对女儿也气了,合着她还真看上了那个穷小子的皮囊,真是没得半点心思,也不知她是怎么半分也不肖像她妹妹的。

伊桐坐在她们身畔都为这对母女臊得慌。她看两人拉拉扯扯,像是未曾达成共识,心头也就明白了八分。

她也就似小女儿调笑着说:“怎得我瞧着孙夫人太着急了些,阮公子自己还未曾开口是否已有良人呢。”

她是想给阮达奚一个台阶下,免得这母女纠缠,说完她抬头想去示意阮达奚,却看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伊桐仿佛被火焰灼烧了一下,心头突然狠狠跳动了。她头一次不敢再看阮达奚的眼睛,她低了头,仓皇的饮下几口清汁,觉得心里头没来由的憋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