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达奚是个商人。不折不扣,唯利是图的商人。凭他的聪明,未必不能考个科举,做个官。但他不愿如此,所以也就没有如此。

他还是和宋府保持着亲近的关系,不过也很难说阮家商行和谁的关系不好,他圆滑极了,从不肯轻易得罪旁人。

阮家商行因为有这样一个少东家,如今敛下的财宝,也可谓富可敌国了罢。眼下是风平浪静,但说不清哪日战争爆发,或是灾情难以抑制,皇帝便会拿阮家商行开刀了。

看看,其实谁也没法过安稳日子的。

阮达奚今年从关外进了一批格外好的玉枣。头一批,进了宫里,后一批,便被他带来了宋府。

东西不算贵重,胜在稀奇和心意。

有些丫头下人便打趣,阮少爷这般殷勤,怕不是看上了大小姐,想和宋府结亲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宋将军不大开心了。他的伊桐,已经许给了太子,若是阮达奚也来求,岂不难为。

但他心里又有些得意。他的女儿,谁瞧了也喜欢,谁也配的上。

夕云用净水洗净擦干了数十枚玲珑可爱的枣儿,装了一盘,摆上了伊桐的桌子。

伊桐难得的娴静下来,在细细绣花。她的手艺本来已经极好了,只是想靠着绣花来打发时间。她觉得这几日她心里不大宁静,浮躁的紧。

瞧见了枣儿,她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嚼了。枣核已经用特制的小刀挖走了的,满嘴是枣儿甜津津的滋味。

美好到心醉的滋味。

“小姐,阮少爷真是个好人,什么好的,都想着宋府呢。”

“你这小妮子,吃人嘴短,怎么帮起他说话来了。”

“我是在偷偷猜,小姐的心意呢。”

“我呀,我看是你想嫁人了吧,女大不中留,你瞧上谁了,千万不要客气,我待你,必然如同夕月一样的。”

“小姐,莫要打趣我了。”

夕云面上也红了一红,心里也有了些波澜。

伊桐停了手里的活,陷入了回忆。前世,夕云没能等到她的大好日子。

夕云大大咧咧的,不爱计较,只知道念着伊桐的好,可是伊桐却不知道珍惜。夕云跟着她其实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她嫁了人,但她在柳家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那时她已经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只有夕云固执的投奔了她。

其实想来,这也应该是父母亲默许的,毕竟,夕云是宋家的丫鬟,卖身契也在宋家。宋家不放,她又怎么敢私自跑掉。

就是这样,夕云过来也不好过。

陪着她在被柳家人欺负。处处护着她。可那时她满心装着她的丈夫,根本看不到旁人。丫头下人嚼几句舌根子,说夕云怕想攀柳如卿这棵大树,爬床做姨娘呢。毕竟主子不争气,下人起了这样的心也是情有可原。

她就这样厌弃了夕云,寻了个由头把她赶了出去。

其实真相不过是,太过忠心的夕云言语上冲撞了老妈妈,就被人挑拨离间罢了。

后来便再也没见过夕云,她没回宋家,也没再来过柳家。乱世里,随风而去了。

从心中酸涩涩的弥漫了一股气息,然后是长长的叹息。

她看着夕云明朗的面容,嘴角微微提起,笑了。

真好,重生在了大家都没变的年华,重新遇见了这些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