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远定住了。

也许,他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若不是被他的肆意激怒,那句话我是万万问不出口的。而此刻,我有了探究到底的勇气。

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周斯远屏着呼吸深深看我,目光里是凌冽的审视、赤裸的窥探,他似乎想看穿我。

我没有胆怯,迎战他的目光。我同样在观察他,记住他每个细微的表情,试图解析他面部每条肌理所对应的真实情绪。

是不忿、是焦虑、还是不甘……

“你真的?在?”周斯远久久的沉默让我愈发确定。

听见我重复发问,周斯远的眼皮一跳,然后他扬眉,他用很轻很轻的,类似耳语的声音问我:“你希望我怎么答,嗯?”

他挑起我垂在脸颊边的发丝,将它们缠绕指尖,又松开。我因他的动作而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他突然松手,轻轻吹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像吹走犹豫。

“你想从我的回答里确认什么?让我猜一下,或许,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夜,是不是一遇雷雨夜就会想起你,担心你怕不怕……嗯,最好,我对你念念不忘、矢志不渝?你以前最喜欢看类似桥段的小说了……”

耳膜中喧嚣不已,人声鼎沸令我堕入浑噩……

“如果,你只是想测试一下,你对我是否还有吸引力的话,我倒有个主意……”

他无比轻佻地用单指勾起我的下巴。

我抬手,将他的手打开。

他看自己的手,然后不屑冷笑:“励长安,你还真当自己是道菜。”

“周斯远,别太过分!”我怒而控诉。

他好像是听到什么极品笑话一样止不住呵呵狂笑,表情诡异。

“长安!”此时,远处有人呼唤我。

叶雅人到了!

周斯远笑够了,站直,目光凌厉地扫过渐渐走近的叶雅人和凝滞的我。

“别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一会见。”

说完,周斯远悠然朝前走去。

过道很长,叶雅人走了很久很久,我也等了好久好久,他终于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他见我正独自一人靠在墙上:“你不舒服?”

我用力摇头。

“你额头都是汗。”他点出关键。

不仅是额头,我的后背汗已津津。

“你不要硬撑,明叔还在外面,我让他送你回家。”

“可能是因为外面声太大了,我有点晕,靠着休息一下就好。”我努力向他解释,“你别怕,我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就好。我都习惯了。”

叶雅人没有回答。

我怕他不信,强调:“是真的。”

我原本很健康的。

如今的我,像破碎重组的娃娃,表面光鲜,内里病痛交错。而今回想起来,这几月,我没少请病假,如果我不是空降兵,早被撵出公司了吧。

叶雅人点点头,从旁静静等我。

过了一会儿,我的呼吸完平顺了。

我说:“我们走吧。”

他将臂弯递给我。

红毯仪式结束后来宾入席。

宽阔的主会场摆几十张圆桌,雪白桌布上摆鲜花、松柏和蜡烛装点,来宾围圆桌而坐。主持人宣布开始之后,场灯光暗下,正中央的大屏幕上播放起云沙这些年来取得的辉煌成就,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大家都仰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

我们周围,唯有这桌上数座摇动的烛光,所以只能大约看清左右手边的宾客的面容。

真好。

到处黑漆漆得真好。

我可以安心躲在这摇曳的烛光后,藏起我的木然与尴尬。

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喧闹夜,我人虽在其中,心思却早已飘远。

当灯光骤然亮起,我出走的游魂瞬间被拉回体内,整个人为之一颤。原来,不知不觉行程单上的项目皆顺利结束了。

这么快……

一抬眼,撞上叶雅人担忧的目光。

我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明。

此时有工作人员上来,撤去桌上的鲜花蜡烛,那些黑洞洞对准主台和扫过我们的镜头纷纷被盖上黑盖。接下来是正式用餐时间。

此时才是真战场,可小范围内的移动交谈。叶雅人虽非滔滔不绝的款,但他总能用眼神鼓励对方多说一点,被他那幽深双眸凝视,很难不中招。他能在那些零散的、不经意间透露的词句里准确找到关联,迅速提取价值。

这两个月来,我随他参过几次此类场合,如今我已然熟悉他的步骤。当他向其他来宾介绍我时,我主动递上名片。

叶雅人瞥见我递送出去的名片,微微一怔。

名片重新设计过。小山的摄影作品《月光曲》被印在正面,选用《月关曲》是因为这副作品里清澄的蓝和雪亮的白最能抓人眼球。左下角有一行小小的字,标明展览时间与地点。背面才是名片主人的联系方式。

“是不是很漂亮。”我轻声问。

叶雅人微不可见地轻轻点头:“嗯。”

“能得大老板的肯定,我很荣幸。”

若不是今天心情降入低谷,我肯定会要求击掌庆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