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的时间过得快极了!陈茵早已摸清医院的规律,她每天早上赶在查房之前回到医院,换好病号服躺在床上。然后接受例行检查,挂上常规吊瓶。到了下午,当天的药水都打完了,她也不急着回家,把住院部楼上楼下都走走看看。

她这样一走走看看,住院部的情况就了解得差不多了。陈茵是个古怪的人,连最亲近她的家人朋友都说不清她的个性到底是内向还是外向。她可以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和一个陌生人打得火热;也可能对一个认识几十年的人,相对无言一整天。也许她的健谈或者寡言是看对象的,也许她的活泼或者内敛是分场合的,但归根结底,还是看她有没有兴趣的。

显然,她对住院部以及住院部里各种各样的孕妇、产妇兴趣很大。她认识了很多医生、护士以及孕妇、产妇,知道了医院的一把刀是谁,哪个护士脾气最好,哪个楼层有哪样规格的一些病房以及十一楼病房里住着哪样的几个病人。她下意识地和同病房的三位产妇保持适度的亲密,但同左右两个病房的八个病人建立了热情的联系。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情况与同样住院保胎的孕妇们做对比,很欣喜地发现自己的情况居然根本算不上糟糕。左边病房的一位孕妇,从怀孕8周就开始住院保胎,到现在已经在医院躺了3个月还不能出院。右边病房的一位孕妇,从第一次胎心监护没合格被强制住院算起,已经进进出出医院三次了,这次又被抓进来,被严重警告在孩子出生之前绝不能回家。同样在右边病房还有一位孕妇,也是因为脐血流超标被迫住院,她的指数比陈茵的要糟糕很多。

陈茵对这些孕妇的遭遇表示很深切的同情,诚心诚意。但她也因为这些孕妇的情况感到莫名的快乐,绝不虚伪。陈茵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实打实善良、贤淑的女人,但这并不妨碍她从同一背景中的女人们身上找到自己相对优越的点来培育小小的虚荣心和幸福感。说这是女人的孽根性也好,说这是女人的小心眼也罢,在这样机械无趣而脱离无望的病房生活中,陈茵就用这微弱的烛光,让灰暗的心境时不时透出一点光。

在陈茵住院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同一病房的产妇已经有两个陆续出院了。她们出院的手续还没完办妥,病床就已经被护工收拾妥当。新换上的被褥床单,不到半天时间又被新住院待产孕妇的行李压得深深凹下去。陈茵暗暗惊叹原来孕妇这么多啊!以前只看到新闻说在上海这个摩登都市里,年轻人不热衷生育,而且按照婆婆和妈妈的说法,今年是羊年,很多人都会把生育的计划推迟到明年进行,怎么就她自己亲眼所见,还是有那么多大肚子赶着生孩子呢?

陈茵在病房已有6天的时间,现在就能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新进的两位孕妇了,告诉她们一些需要注意的情况。看得出,两位孕妇都不是宽裕的人,从她们的穿戴和亲属的气度上,陈茵大概猜得到应该都是没在上海站稳脚跟的外地人。

两个孕妇自己证实了陈茵的揣测,就她们自己说的,两人都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原来有一份收入颇低的工作,因为怀孕了就把工作辞掉,在家安心养胎。靠窗那一位孕妇的老公在上海承包工地,手头稍微宽裕一些。但她们所说的宽裕,也就是意味着每个月除掉房租、饭费、杂费等必须的生活开支,能有小几千的结余。陈茵很想追问:手头就这么一点钱,怎么敢在上海生养孩子呢?话到了嘴边被陈茵生生咽了下去,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换做自己,就算收入减少了很多,怀上了也会奋不顾身地生下来,然后继续拼命赚钱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

陈茵不由自主地对这两位朴实的孕妇产生了好感,经常和她们说说笑笑。说笑之间,陈茵发现自己比她们大了近十岁,笑称自己是读书读老了,早知道这样一毕业就该结婚生孩子了,免得生了不好恢复。她们很善良地回应陈茵,说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完不像三十多岁的人。这样说笑起来,时间过得更快了。

第二天就到了医院规定的复查时间。这天晚上陈茵回到家,吃好饭就早早洗澡躺到床上去了。婆婆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陈茵装作没看见,躺着一会翻翻杂志,一会刷刷手机。婆婆没有像平常一样出去和小区里的大妈们散步聊天,而是打开了电视,但是不大一会就换一个频道,完不知道想看什么。整个家里就只听到电视里传出的各种声音,一会新闻播报,一会流行歌曲,一会狗血剧情。默契的沉默,默契的担忧,默契的尴尬。

孙犁终于回家了,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实战,已经熟练掌握该如何在陈茵和婆婆之间充当合格的润滑油和传声筒。首先,问候一下婆婆,今天忙家务累不累;然后,关心下陈茵,今天打吊瓶烦不烦。经过这么一润滑,家里气氛必然会缓和些。趁热打铁,说明天陈茵要复查了,他已经请好假陪她。陈茵不用害怕,婆婆也不用担心,明天一定会复查顺利的。该传的话都传到位,他就可以安心吃饭了。

陈茵看到孙犁这个样子,好气又好笑。她想,自己从没想过不和婆婆交流,只是自己心烦意乱,怕没掌握好分寸,说出什么话来把婆婆吓到了。孙犁演戏般小心干吗?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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