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简陋得令人有些不舒服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小凳子,一张很小的桌子,一个小炉子和一个堆放各种杂物的架子。概言之,这个屋子体现了一个住在上海的人的最低生活需要,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最大限度地诠释了物尽其用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你坐,我给你煮鸡蛋。”周枫说。

黎世杰坐到凳子上,凳子又矮又小,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掏出烟,取出一只叼在嘴上,想了想,又取出一只递给周枫。

周枫迟疑了一下,她很想接下来,因为她很想做一些使黎世杰高兴的事情,不过最终她只是笑了笑,说:“算了吧。”

“别弄了,我一会就走。”黎世杰点着烟,说。

“就好。”周枫熟练地点着火。

鸡蛋很快就熟了,周枫把鸡蛋放到一个碗里,摆在黎世杰跟前。黎世杰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有些饿了,但他有些不忍心把周枫仅有的五个鸡蛋部吃掉,而推让又显得虚伪和无聊。

“是你的,吃吧。”周枫说,“我再给你烧点水就着吃,只是没有茶,很抱歉。”

黎世杰在周枫目光的注视下吃了一顿最简陋也最乏味的晚餐。

“有什么事么?”等黎世杰吃完最后一个,周枫问。

黎世杰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周枫。

“这里,这一条。”黎世杰指着克林德医生的那篇报道。

周枫很仔细地看完了,把报纸还给黎世杰,黎世杰感觉她完不明白这篇报道的含义。

“你们和他,这个克林德医生,有关系吗?”

“你想说什么?”周枫问,黎世杰感觉她明显地警觉起来,这种口气使得黎世杰感觉不舒服。

“你相信我吗?”黎世杰问,“我希望你说真话。”

这个问题很突兀,周枫迟疑了一会,说:“我个人是信任你的。”

“那就是不信任。”黎世杰冷笑了。

“我说的是真话。”周枫低声说。

“算了。”黎世杰想站起来,用力有些猛,牵动了胸部的伤口,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周枫伸手扶住他。

黎世杰喘了几口气,然后点着一支烟,慢慢地说:“我抽支烟就好。”

“这件事——。”周枫本来想问,是和你有关还是和我们有关,但她觉得这样问有些不妥,她忍住了。

“现在我只知道和我有关,至于还和谁有关,我也不知道。”黎世杰好像对她在想什么很清楚,直接说出了答案。

“到底是什么事?”

“我现在不想说。”黎世杰很快地说,“我只对值得我信赖的人说,我一直以为你是。”

“这样吧,你把报纸给我,我会给你一个答复。”周枫沉默了一会,说。

“但是要尽快,别拖,别等事情出了再来向我解释。”黎世杰把报纸扔给周枫,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你等等。”周枫也站起来。

“还有什么事?”

“你今天来得很巧,我也正想找你。”周枫说,“我们有一位医生,他这两天路过上海,我想请他给你看看。”

“谢谢,不过没必要。”

“他医术很高,你不应当错过这个机会。”

“他还能高得过——我认为没有必要。”黎世杰有些不耐烦,他很怕提起这件事。

“你不要想当然,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留洋的博士,而且长期在部队医院工作,治疗的都是枪伤,他很有经验。”

“每个医生都是这么说,都是博士,都打过仗,都很有经验。”黎世杰很烦躁,每次一提到这件事情他就浑身不舒服。

“我不会骗你,我们首长的伤——”说到这里周枫突然停住了,她意识到也许说了不该说的话。

黎世杰也怔了怔,这句随口而出的话使他知道周枫对他是真心的,他有了一点感动。

“我们跟他说过你的事,他很愿意,但他在上海住停留的时间很短,随时可能会离开。我不勉强你,但我希望你答应这件事。”周枫垂下头,低声说。

“你们?”黎世杰若有所思地问。

“是的,我们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这是个机会,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安排。”停了一会,周枫补充说:“反正我们也要见面,你说的那件事,我也会尽快给你说明。”

“如果你那么希望我做这件事,我就做。”黎世杰无奈地说。

“明天下午两点,你来这里。”周枫说。

让黎世杰感到意外的是,他第二天一进屋子就见到了周枫说的医生,他原以为他会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经历才能见到这个人。

“这是夏大夫。”周枫介绍说。夏大夫四十岁上下,和那个年代的普通中国人比起来,他显得很健康,很年轻,脸色红润,皮肤白皙,更重要的是,他浑身上下迸发的活力使人印象深刻。

“您就是黎先生吧,你好你好。”夏大夫热情地和黎世杰握着手,黎世杰感觉他的手很柔软,保养得也很好。

“夏大夫,久仰。”黎世杰客气地说,他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两把椅子,显然是给他们准备的。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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