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如果说怀疑自己的人,首先就会是曾石,但如果是这样,曾石就不会和自己做生意。日本人可能怀疑特工总部有问题,甚至怀疑不特定的中国人,但他们不会专门怀疑自己。如果他们怀疑自己什么,会先和这边沟通,不会瞒着特工总部直接派人验证自己的报告,这不符合这项工作的程序,也没有可操作性。自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并不掌握任何机密情报,不值得这么做。

最终他倾向于是日本方面派出的人,他们想要长期监视陈约翰,但又不愿意特工总部这边插手,他们应该并不知道是什么人租用了那个房间,也不关心。

他微微地笑了,他决定尽快去退掉那个房间,避免发生危险。就在他摁熄烟头准备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暂时解脱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既然自己一听到有人要租用那个房间就能立刻想到是为了监视陈约翰,别人怎么就会想不到?谁也不比谁笨,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一样也能想到。这个结论使他的额头冒出了汗,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茫然地抬起头,恍惚间仿佛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想什么呢,敲了半天门都听不见。”童海说,笑了笑。

“没什么——什么事?”

“租界巡捕房那边送过来几个人的资料,你以前在那边干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童海说,马上补充了一句:“李主任吩咐下的。”

黎世杰站起来,站得有些猛,稍微趔趄了一下。

“怎么?不舒服?”

“起得猛了,扯着伤口,没事。”

“小心点。”童海过来扶了他一把。

黎世杰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去把那个房间退掉。他认为无论是什么情况,他再继续租用冒的风险都是最大的。就目前来看,他感觉没有人怀疑到自己,他说不出什么特别的理由,但这种感觉很强烈,如果有人怀疑自己他们会采取行动。

他选择了第二天一大早来退房,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麻烦。退房的过程很顺利,他看不出任何疑点,从掌柜的到伙计都很正常,再三对他表示感谢并兑现承诺多退了半个月,看起来并无异常。

事情办完后,他又看了看陈约翰的诊所,他在考虑,是不是该以某种方式提醒陈约翰点什么。否则的话,按照日本人处理这类事情的能力,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诊所的秘密。

黎世杰在犹豫,他并不是犹豫该不该提醒陈约翰,而是在心里判断他对这件事下的结论的正确性。实际上,他现在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他的结论是否正确。一个人做一件事很可能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理由,正如在他眼里这间屋子的价值超过别的屋子一样,一个人也很可能因为别的什么个人原因而觉得这间屋子有特殊的价值或意义。假定这件事其实和陈约翰毫无关系,那么他的贸然提醒就会适得其反,在他们这一行里,异常行为是非常忌讳的,一旦陈约翰因为他的提醒而做出异常举动,反而会形成新的危险。

他缓慢地走在马路上,反复地思索着,这件事无论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使他感到苦恼。最终,他决定去冒一冒险,他假定他目前是绝对安的,他想利用这种安,去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监视陈约翰,或者说,是不是有人在监视陈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