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等我真正明白过来约伯的意思,脊背上就产生了一阵冰凉的虫行感。那是活生生的恐惧。

&ep;&ep;诱饵已经暴露,等待的就是猎杀。

&ep;&ep;约伯把我拉上车,送回家,接着二话不说就闪了。

&ep;&ep;我一个人待在他们为我新租来的高级公寓里,楼下有制服笔挺的看门人监视着出入者,大门上安的是史密斯工业锁,不管以前住这里的是谁,他都明显很怕死。

&ep;&ep;夕阳西下,四处都非常安静,我和我的轮椅缩在卧室的一角,看着天色慢慢昏暗下来。

&ep;&ep;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没有太多能力阻止或反抗。

&ep;&ep;忽然之间,我深切了解了衰老意味着什么。

&ep;&ep;衰老意味着失败。

&ep;&ep;对于即将来临的对抗,失去了胜利的信念和战斗的能力。

&ep;&ep;唯一能够拥抱的就是失败的宿命。

&ep;&ep;我用力握紧自己的拳头,但手指却愚蠢地呈现出僵硬呆板的状态,根本无法与掌心接触。

&ep;&ep;风吹动了窗帘,细微的响动,让我心中也为之一惊。

&ep;&ep;这时候有人敲门。

&ep;&ep;当当当,当当当。

&ep;&ep;跟变魔术一样,我额头上的汗立刻下来了。不应该有人来敲门的,约伯和咪咪都很明确地告诉过我没什么事,他们不会过来找我。

&ep;&ep;我忘记问了,要是有什么事呢?小王八蛋们!

&ep;&ep;我屏住呼吸,慢慢推动轮椅向大门驶去,吃力地将耳朵贴在门上。

&ep;&ep;但我什么都听不到,七十二岁的耳朵,基本上已经算是报废了吧。

&ep;&ep;来人又敲了几下门,而后开始推门,力气很大,我觉得可能是个男人。

&ep;&ep;我把轮椅往后挪了两步,从桌子上摸过手机给约伯发短信:“有人在我公寓外面,看样子想进来。”

&ep;&ep;约伯立刻就回了:“冷静,我们马上过来。”

&ep;&ep;我忍了两下,没忍住又发了一条:“要是我挂了,记得帮我照顾小铃铛。”

&ep;&ep;他回:“自己的事自己做,老子哪有空!”

&ep;&ep;推门的动静更大了,忽然又停下了,而后我听到了金属撞击声。

&ep;&ep;对方开始撬锁,嗯,准确地说,还不是撬锁,是相当有技术含量的开锁。

&ep;&ep;我退到卧室和起居室的交界处,两边都是镜子,照出我苍老面孔上流露出的惊慌和恐惧。我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口,不再去看自己,心中打定主意:等我七十岁时如果真的老成这个德行,老子就去一死了之!

&ep;&ep;没多久,第一道大门锁就咔嗒一声被打开了,来的人在撬锁方面是高手。

&ep;&ep;第二道是普通锁,估计会阵亡得更快。

&ep;&ep;我抖擞起精神,把眼睛尽量地睁开,瞪住前方。

&ep;&ep;门轻轻被推开,有人犹豫了一下,嘀咕了一声:“有人吗?”

&ep;&ep;然后就走了进来。

&ep;&ep;史蒂夫。

&ep;&ep;穿着他去诊所时穿的衣服,这次儿子没有在身边,但他还是那一副慈父的模样。

&ep;&ep;我长长地,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ep;&ep;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是快乐似神仙。

&ep;&ep;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我,一愣,立刻举起双手。

&ep;&ep;这可不是一个连环杀手应该有的姿态哦。

&ep;&ep;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儿会有人,第一句话居然是:“呃,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ep;&ep;嫌弃我那么早回来?干吗,你要埋伏在这里等着给我致命一击吗?

&ep;&ep;这时候我发现他举起的左手里,捏着一叠现金,而不是我想象中的凶器。

&ep;&ep;很整齐,都是百元大钞,有好几张。

&ep;&ep;他对我摆摆手,非常谨慎地说:“呃,别担心,这个很难解释,我知道,但是,呃,我在诊所听到你和你儿子的对话,我想你可能需要钱。”

&ep;&ep;他摇了摇那几张钞票,然后随手放在入门的鞋柜上:“我从诊所看到你的地址的。”

&ep;&ep;我彻底迷惘了。

&ep;&ep;你这是连环杀手候选人还是芝加哥学雷锋标兵评比候选人啊?

&ep;&ep;史蒂夫不知道雷锋是谁,他把钱放下,就往后退了两步,看我一直瞪着他,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和我父亲,呃,曾经也有过那么糟糕的时刻,呃,呃,等我想修复,呃,一切,呃,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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