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四月繁花似锦,越见热闹,过了国丧期,京畿长街中挂的白都被摘下,又慢慢恢复惯有的热闹,百姓熙攘,生活如常。

好像没人会在意明堂之上高坐的谁。

岑夜阑既回了京,自然要和京官一般上早朝。这一日正当下雨,春雨如织,淅淅沥沥地笼罩着整个皇城。他出了殿,就已有宫人打开伞迎了上来,“将军。”

将将散朝,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而行,岑夜阑性子孤僻冷淡,鲜少同京官打交道,也没有人敢往他跟前凑。

岑夜阑刚想走,突然察觉有人正看着他,他偏过头,就见一个穿着深青色武官朝服的青年打着伞慢慢走了过来。

青年面容清秀,身形颀长,颇有几分书卷气,他朝岑夜阑微微一笑,道:“岑将军。”

岑夜阑颔首道:“司将军。”

司韶英笑了声,说:“自回京之后琐事缠身,还未亲自拜访岑将军。”

岑夜阑接过宫人手中的伞,不咸不淡道:“司将军客气了。”

二人并肩走着,司韶英道:“新君登基,边军守将还朝是历来的传统,自你我回了京后,燕南来了个小娃娃,西境封帅告病,”他叹了口气,道,“当年的边军四府如今是越见凋零了。”

岑夜阑擎着伞,步履舒缓,目光落在绵密的雨幕里,说:“封帅正当盛年,燕南小王爷聪颖,年纪虽幼,却已有大将之风,边军薪火不息,何来凋零一说。”

司韶英笑了声,说:“当真如此么?”

“你岑家呢?”

岑夜阑抬了抬伞,目光未变,道:“司将军此话何意?”

司韶英说:“岑亦叛变已是不争的世事,岑家如今除了岑将军,只剩下一个三岁的岑墨,更遑论他的父亲还是个罪人。”

“岑家的靖北令又将传承在何处?”

岑夜阑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司韶英,语气冷漠,说:“北境自有岑家,用不着司将军费心。”

“倒是司将军,”他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容,道,“鹤山州守将弃城而逃,河东军不过应对胡人旁支便节节败退,不得不让人怀疑,莫不是自含斗之后,司家便无人可为将了?”

司韶英脸色微变,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岑夜阑这番话说得诛心,司家兄弟多,无论是在河东还是回京畿,人人都要拿他们比一比。旁支倒也罢了,司含斗和司韶英是嫡系亲兄弟,司含斗在世时,就处处压司韶英一头。就连当年皇帝留司家一子在京,司老将军留下的,都是司韶英。

岑夜阑不闪不避地看着司韶英的眼睛,先前鹤山州丢得莫名,河东一再袖手旁观,岑夜阑心中本就有所怀疑,更不要说司韶英如今还敢对他旁敲侧击。

司韶英扯了扯嘴角,道:“司家有没有人可为将,岑将军就睁大眼好好看着。”

说罢,他打着伞就走了。

岑夜阑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司韶英说得边军四府凋零不无道理。且不提河东北境,燕南小世子年幼,如今不过七八岁,实际掌权的是个寒门出身的年轻将领。而西境封帅正当不惑,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西境封家就是一滩浑水,将来兵权还不知会落在何处。

岑夜阑轻轻叹了声,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儿还能顾得上别人?

孟府。

春雨不歇,孟怀雪掀帘进来时,孟昙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丛芭蕉在雨里,被风刮得簌簌抖着水珠子。

孟怀雪走上前将窗户关上,道:“二叔,您身体还未好,当心着了风寒。”

孟昙生得清瘦俊逸,脸颊苍白,眉宇之间浮着几分病气仍难掩钟鸣鼎食之家的清贵,他微微一笑,抬手掩着咳了声,道:“不碍事,已经好多了。”

孟怀雪道:“不如让苏小神医来给您瞧一瞧。”

孟昙摇了摇头,说:“我身子如何心里有数。”

二人说着,一道在桌边落了座,孟怀雪挽袖倒了杯温茶给孟昙,道:“今日苏小神医又来给阿徵看诊了。”

孟昙:“如何?”

杯中的茶是温差,孟怀雪小小地抿了口,茶里还透着清香,沁人心脾,一尝就知道是孟九的手笔。孟九原本是孟家养出的凶刃,是护卫主子的影卫,在孟昙身边待久了,凶刃也多了几分风雅。

孟怀雪放下茶杯,摇摇头,她看着孟昙,道:“二叔,这样——还要到什么时候?”

孟昙抬起眼睛,看着她,语气很温和,说:“累啦?”

孟怀雪说:“不累,我就是……看着心疼,”她垂下眼睛,道,“前些时日府中进了刺客,对方摆明了就是试探阿徵,逼迫他,还险些要了他的命,若非岑夜阑……”

孟昙脸色未变,缓缓道:“我在等先帝的遗诏。”

孟怀雪霍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孟昙,说:“不是说没有遗诏,只有口谕?”

孟昙哂笑道:“我和陛下君臣十余年,以陛下之心性,怎么会不立遗诏?何况若是没有遗诏,刘公公又怎会死?”

刘公公是先帝的御前大太监,是先帝近侍。

孟怀雪细细的柳叶眉皱了起来,道:“那遗诏在何处?”

孟昙屈指敲着茶杯,说:“刘公公有一义子,叫成槐,宫变那夜后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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